事实上把指挥权按着太死并不见得是好事,如果不是杨守随下命令不许用手榴弹,也许一号通道还可以再多撑一两分钟的。当然如果蒙古骑兵在手榴弹的爆炸里,仍然保持这样的士气,和后世八里桥的蒙古骑兵一样悍不畏死地冲锋到最后,那么必然是挡不住的。丁一可没有八里桥的大口径榴弹炮来切断进攻骑兵的波次。
但至少不会马上面临放弃阵地的境况,而沙场从来没有如果。
这一次蒙古骑兵只扔下了不足一百的伤亡,就突破了一号通道。
至于退到二线阵地的两个连,如果不是肥球和他那三百刺头的话,基本没有这二个连队什么事了。包括发现战事失控,只带着开阔地那两个被箭雨削减了小部分战力的连队,跑来增援的李云聪;还有把二号通道交给协防的二个新编连的军余,让他们和刚刚赶过来、先前被刘铁淘汰掉的数百军余防守阵地,然后带着没怎么伤筋动骨的两连在交通壕里死命往这边赶的杨守随……
毕竟,杨守随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那些骑兵压根就不打算再和这些操弄火器的明军纠缠,他们所要做的,是冲入密云前卫的内部,然后从里向外再配合着步卒来碾压攻击。等到雷霆书院六个连集结完毕,那两千步卒也应该涌了入来,到时就展开壕沟白刃战吧,几乎可以肯定,雷霆书院的学生,将毫无还手之力。
连在大旗下的丁一。也不禁动容,起身对那些亲卫说道:“紧肚带。”他已经决定接受这次失败了。而不是坐视着这八百学生全部在这场战事贻亡。尽管杜子腾那边,左千户所的千户已带着两百轻骑冲上去,而杜子腾也带着一百重骑随后而至。
没有用的,来不及了。
现在必须做的,就是挡下对方骑兵沿着阵地壕沟兜出来的势头。否则那些学生,是必死无疑。所以丁一只能自己来扮演这个角色,胸甲骑兵的角色,无论他多么不愿意都好,战场上,他必须选择。
但战场总是奇迹之母,一个马蹄钉可以葬送一个国家,一个肥球呢?
肥球并没有缔造奇迹的觉悟。他捡起壕沟的长枪,奋力振臂投出,将一个小心操纵马匹在阵地上准备兜出去的蒙古骑兵掷中,然后他双手提着一把卸了底座的铡刀,狂吼道:“骚鞑子马慢了,上啊!他娘的全是人头!他娘的全是赏钱!”他踏着壕沟里不知是谁的尸体,爬上去之前一铡刀就扫断了一匹战马的前蹄,“教你断了老子的盼头!入你娘的骚鞑子!”他胡乱地骂着。胡乱地劈砍。
阵地上自然是纵横交错的战壕,战马要兜出去,不可能再保持高速的奔驰。蒙古人并不是没有看到这一点,那两千步卒就是为了这一刻准备,用来拖住壕沟里的明军,以让骑兵兜出去恢复速度。
失去了速度的骑兵,便被区区一个军余肥球,一连砍翻了七八匹马。尽管后面肥球也被好几把刀斩中,又被战马撞着吐血跌入边上战壕,生死不知。但沙场之上,战机瞬逝,这短短的时间平时还喝不完一盏茶的功夫,却足够让肥球带着那三百披了双甲的壮汉也跟着爬上了战壕。
大木锤、花骨朵、连枷也就是流星锤、工地上挖地基的铁钎、铡刀,五花八门,本来他们就是军余,没有配备什么制式武器,只不过都是身高力壮的货色,揣着各式的重家什,就这么撞入蒙古骑兵队里。
他们的结局并不美好。
失去速度的骑兵就是步兵的靶子,前提是这些骑兵没有步兵的协同,而且面对远远比骑兵人数更多的精锐步兵。军余绝对不是精锐步兵,就算躯体壮硕而且披了双甲的军余,也不是精锐步兵,而且他们只有三百人。
沙场上的精锐,特别是冷兵器厮杀中,结阵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而肥球所带领的三百人,他们并没有把结阵练习到成为下意识的动作,他们挥洒着自己的天赋,用强大的力量挥动沉重的武器,轻易把身边的骑兵砸着惨叫飞跌而出,只在几次呼吸之间,他们至少干掉了百多骑,比守护一号通道的那二个连,在二轮齐射之中的战果毫不逊色。
然后他们就倒下了。
十数把弯刀对着一个军余的劈砍,只是斩开了棉甲,虽不能破开鸡胸甲的防御,但棉甲下的四肢和手脚,却就无法幸免,更别提杀得兴起,把头盔脱下来揍人之后**的头颈了;也有不少人杀红了眼,直奔撞向战马,结果被战马乱踢的前蹄,踹得口吐鲜血飞跌出去;当然,更多的杀伤来自后面的数百骑蒙古骑兵,他们停下了马,十步左右也就是二十的距离,停止下来的战马上,精确瞄准的轻箭,只一轮就放倒过半的军余……
血色在四处流淌着,不过飞溅过空中,这三百名绝对英勇的军余,在自己纯朴的盼头的支持下,用他们的勇气、血性和蛮撞,挡下了敌军的骑兵;然后以同样的原因,让他们自己的生命,在这沙场上,如一开即谢的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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