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镃这话当然是反话,汉唐以后,有谁能勒石燕然的?王文当然也听得出他的嘲讽,只是还没等他反驳,就听高谷说道:“人死为大,且忠贞殉国,当嘉其行方是道理……以臣看来,丁容城无子侄,不妨追赐国公,荫其妹丁如玉袭伯爵……”他向来是和陈循不太对付的。
所以陈循往刻薄里去,他就往高处抬。陈循原本想开口,听着便也苦笑不出声了,他身为首辅,方才也是试探一下景帝的意思,想不到却惹来敌意。再说所谓恩从上出,这边都推议到追赐公爵了,他要再开口,景宗一会不是封无可封,显得太过刻薄了么?
景帝却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仍沉溺着丁一先前的诸般好处之中,此时听着,竟叹道:“天下之间,敢跟朕说,皇帝吃的菜肴,是极为难吃的,恐怕也就是丁如晋一人了……议议谥号吧……太皇太后那边先不要提起这茬,待得确切消息传来,再去禀奏吧,她若听得这事,唉……”他又想起,丁一帮他应付孙太后的事情来,愈加觉得丁一其实真的很不错。
谥号,谥号是人死之后,后人给予评价之文字。
当然形式上礼部推议之后,再由皇帝来审定,但内阁如果没有拿出一个方案,礼部怎么可能去瞎推议?又不是唐朝有封驳制的时节。所以自然必须这里先有个章程,礼部才好办事。
【朝廷颁赐的谥号,和门生弟子弄的私谥,那是完全两个不同概念。例如陶渊明身后亲友私谥“靖节”,但一般来说,对于历史人物不太清楚的人,说起陶靖节,都反应不过来是谁,并不是说陶渊明名气不够或是操行不行,而是私谥的性质本身就决定了它和朝廷颁赐的谥号,权威性和传播性上,有着很大的区别。如岳武穆,基本一听都知道是岳飞;于忠肃,自然说的就是于谦。】
“克定祸乱曰武。”王文没好气地开口,酸溜溜地塞了这么一句出来。
萧镃抚须道:“王天官常谓‘丁言’, 刚无欲,强不屈。怀忠恕,正曲直,刚彊直理曰武。”虽然都是推个武字,但他的角度和王文却是不同,王文是认为丁一能打仗,所以谥武就是了;而萧镃则是认为丁一个人的操行品德,值得刚彊直理的评价,所以谥武。
听着这话,陈循也开口道:“胜敌志强曰庄。”这也是把丁一往征战武臣的方向推。
但边上彭时犹豫了一下,终归还是开口,尽管丁一被学霸虐的时节,彭时回家守制去了,但是在那些状元之中,对丁一的评价还是很正面的,至少丁某极守师道,就算永镇广西,逢年过节,这些无先生之名,有先生之实的状元那里,礼数是从来不缺。
所以彭时听得士林之中对丁一的好评不少,这时就开口道:“广西光复之地,生民皆得所安,安民立政曰成。” 这时又听江渊在边上接了一句,“清白守节曰贞。”
眼看丁某人的谥号,大抵就在“武”、“成”、“庄”、“贞”之间选择了。却不料着洗好脸的商辂入了来,却悲奋高声道:“如晋学文则进士探花;上马则威震敌疆,鞑子畏之,谓之阿傍罗刹!提点工匠,则造鸡胸甲、震天雷,更有不须点火之遂发铳于研发之中!又有水泥等物,使边镇受益匪浅!诸公待彼竟如此薄?竟谥‘武’?”
被他这么一说,其他阁臣便有人轻咳,有人仰头望着横梁,因为无从驳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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