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尊严,总归是在沙场上打出来;所谓的荣誉,也绝对不是发块小铁片就能拥有。
这一千正军的军事素质,比起警卫团的士兵,那真的差得太远了。
但他们拥有着军人的尊严与荣誉,他们不再是旧式明军那种敌人没冲到跟前先放铳,等对方骑兵到了面前就扔下武器溃散逃跑的军户。因为他们看着警卫团的士兵是如何作战的,他们这十年里,听了足够多的关于丁一的神话。
是的,就是神话,被多次传诵和艺术加工后的事迹,再拼凑上民间艺人自己的臆想,呈现出来的就是神话。所以当这一千正军,在丁一的旗帜下作战时,他们体现出让观战的刘吉也吃惊的战斗力和意志力。
因为他们有荣誉,所以就算齐射不太标准,就算轮射不太流畅,以至在打了四轮排轮之后,终于有奥斯曼的骑兵冲到跟前时,他们也没有溃散。尽管在军官下达:“第一排!上刺刀!”的口令之后,至少有七成人在把刺刀卡扣卡稳的同时,念叨着“丁容城保佑!”、“陛下赐福!”、“丁少保附体,刀枪不入啊!”之类莫名其妙,甚至幼稚、愚昧的话。
但终于没有崩溃,身着异于新军的黑色、迷彩军服的他们,身穿火红鸳鸯战袍的他们,就这么迎了上去,细细的红线,迎上了近百骑悍不畏死,突破了排松轮射的奥斯曼骑兵。许多火红的身影被高大的阿拉伯纯血马撞飞,就象是这条红线上,渗出的血滴。
更多刺刀捅过战马或骑士的身上,而第二排的弹药也已装填完毕。他们打出了一次漂亮的齐射,三百多发铅弹把这近百骑的绝大部分撩倒,而那孤零零的几个幸免者,很快就被第一排的几百把刺刀捅成筛子。
“一营迫击炮排,遮断射击。”曹吉祥没有去看丁一。而是履行了一个阵地指挥官的职责。十六门六十毫米口径的迫击炮便发出了尖锐的啸叫,三轮齐射,四十八发高爆炮弹将后继而来的奥斯曼骑兵削去了一层,而给予那一千正军,重新整队的时间。
“向右看齐!向前看!”正军里的百户和副千户,大声地下达着命令。传令兵咬着牙挥舞着鼓槌,敲击出鼓点来,因为在炮火之中,在马蹄声里,很难让每一个人都清晰听到命令。只有鼓声和铜哨声,才能让士兵接收到命令。
他们在整队之后,继续开始齐射,一次又一次,这个过程里,有人被奥斯曼人的弓箭射中而倒下,马上有人补上他的位置。三条细细的红线,就在这士麦那城外的东面阵地。让奥斯人领教到,什么叫铁一般的意志。
“彼等、彼等军户,若如此敢战。安有土木堡之役?安有边镇之患?”刘吉握着望远镜的手,情不自禁的颤抖着。他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如果是警卫团的士兵,那他可以接受,因为他们本来就是精锐里的精锐,但这些可是军户啊!
丁一在他身边。轻声说道:“他们是军人,不是军户。至少在这一刻。他们配得上军人这个称谓。他们有荣誉,他们有尊严。”
刘吉想不通为什么这些军户会如此敢战。丁一却是一点也没有意外。
因为他是兵王,他很清楚士兵在各个阶段的心理变化。
在广州府受过操典训练以后,这些军户就开始期待着自己可以施展的舞台。
从没有出海,他们就知道自己将会走出战场,要不然为何要给他们操典训练和配发遂发枪?但他们一直没有机会走上战场,也许第一次是暗自庆幸,但第二次、第三次,对于每天不论是在海上还是陆地,都仍在进行着操课的正军来说,他们开始希望自己有机会,开始施展每天训练的这些东西。
但他们仍然被压抑着,就算到了奥斯曼开战,他们仍只是得到“训练好的,可以被选拔去替换警卫团的岗哨。”自己就只有这么点用?都是青壮的汉子,都是敢于自愿出海来博个富贵的汉子,他们不甘心啊!
所以当他们接到可以阵列而战的命令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
这不是读多少兵书能懂的事,这种士兵微妙的心理变化,只有跟丁一这样,真正在军中呆了多年,了解士兵心理的人,才能够准确地把握。
“让他们回来。”丁一放下了望远镜,对着曹吉祥这么下达命令。
因为奥斯曼人在损失了大约三四千骑之后,已经开始撤退了。
这样的伤亡无论哪一个统帅,只要略有些理智,都不会再盲目冲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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