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苏浅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属下跟随公主而来,公主难道就这么走了?”苏启阳清声道,声音里有一丝轻笑:“况且,公主走的这个方向,并非是回叶城的方向。”
苏浅顿住脚,心道你倒是敢承认跟踪我,不过你能跟上我,倒是轻功十分了得,是个人才,但是对不住,咱们道不同。
“依你的意思呢?咱们坐下来叙叙旧再走?”苏浅挑眉一笑,自觉这个眉挑得十分潇洒,这句玩笑十分有笑点。
苏启阳哭笑不得地瞧着她,道:“公主真是一点都没变。启阳专程为公主而来,求公主听启阳道明来意。”
“那你有何来意?”苏浅呲牙一笑,站在原地看他。
苏启阳无奈一笑,道:“想请公主移驾峡天关帮忙脱困。”
苏浅心道你真是直接,但是我真心不能陪你去当侵略者。她攒出个比假笑还假的笑来:“承蒙看得起,但是对不住,我还有要事在身,上官陌还在等我。你和他是好朋友,当该知道他的脾气,若是我不能按时回去,他会扒下我一层皮来的。再见,苏公子。”
苏浅转身继续朝前走--朝着原来的方向,回不了叶城的那个方向。
“如果,启阳可以解玄冬花蛊的毒性呢。”
身后的声音清且轻,苏浅却如闻冬雷,生生顿住脚。纤瘦的身姿似一下被雷击中,僵直地立在夜风中,悲凉透骨。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喉咙里挤出来一般,心里一惊。
“你也是上官家的后人,岂会不知,玄冬花是寒宫绝孕的药。上官陌为你,当真是豁出去了,宁肯不要子嗣,断子绝孙。我却不知你是怎么想的。爱他,却还要他为你牺牲那么多?这就是你所谓的爱?”
苏浅一动不动。石化成一尊雕像。
有风吹过,撩动衣袂。月白的衣袂在暗夜里分外扎眼。
是啊,怎会不知。她从小便知。她初见他的时候,他身上就有玄冬花的香气。她那时便知,那是为她准备的。那时她还只是个九岁的孩子,但有情焰蛊和春染蛊及断情在前,小小的绝孕毒药也就不算什么毒了。第二次见面,他身上却没了那种香气,她便知,那个孩子,心思何等剔透,心肠何等柔软。从那以后他不沾玄冬花。他一直在为她研制解药,五年前,他得知玄冬花蛊可解断情之毒,却不知怎么被上官屠得知了这件事,便使人将世上的玄冬花尽数毁去,他拼命护下了一株,精心护养,也就是冥国神殿的那一株。
他独自一人回西月那一次,她追去,皇宫相见,他身上再次出现玄冬花的香气,她便已明白他的选择。那时,她的心欢喜到极致,也痛到极致。欢喜的是他爱她,那样爱她。痛的也是他爱她,那样爱她。
纠结良久,她选择了离开。她以为重伤他,便可使他死心。即使不死心,也无妨,她解他身上的蛊毒时,已知自己身上的春染蛊和情焰蛊被激怒,必死无疑。她死了,他不死心也只得死心了吧。
却没料到,他不但将她从奈何桥拽了回来,还解了她身上的蛊毒情毒。
代价是,他们一生都将不会有子嗣。
从头到尾,都是他的选择,她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
良久,她声音透着冰凉:“我们的事,不用你苏公子费心。既是他的选择,我不过是遂了他的心罢了,这又有何不可?”脚下却一步也移不开,苦涩从心底蔓延开来,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既然这样,就应该开开心心和他在一起过活,而不是表面上开心,心里却苦涩成黄连一般。一个小心翼翼,一个如履薄冰,这就是你们要的彼此?这就是你们能给对方的爱么?”苏启阳沉声道。
苏浅打断他的话:“你不必说了。我随你去。但我不必你解我身上的玄冬花蛊,我也不会帮你一兵一卒。叶清风不是我的人,我帮不了你。你拿我做人质也好,拿我做客人也好,随你。”黯淡的声音如熄灭的烛火一般,无限冰凉。
苏启阳良久未语,望着她孤寂萧瑟的身影,许久,才哑声道:“他自十八岁以后,每年受蛊毒折磨两月余,为了不使你疑心,请来上官皓月扮成他守在你身边,却一个人躲在无人的地方与蛊毒抗争,哪怕濒死,也不肯用上官闲那个女人解毒。这世上,怕再没有一个人比他更爱你。公主,你明知所有真相,却故意装作不知,不过是不想他的苦心化作东流水。而今,为他服下玄冬花蛊,宁肯一生不孕,也不愿用上官月明的后代做解药。你爱他之心,怕也无人能及。”
一滴清泪滴入草丛。悄无声息。
那个人,那般孤傲清高,怎会为了子嗣什么的允许她沾染别的男子。况且玄冬花蛊中,早已加入他的骨血,再不可能有解药。她的一生,注定只能有他一个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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