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无语地看着她,半晌,气结地道:“太子殿下倒是想先来就你,不吃不喝找了你三天三夜,疯了一般,闹得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陌大太子和媳妇吵架把媳妇气跑了,奈何公主你跑来的这个地方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来就的?在冥国时已然被人家好几次刺杀,公主忘记了么?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掉入人家的天罗地网,公主倒好,自投罗网来了。”
苏浅轻叹了一声:“他岂是那么不理智的人?你看,他不是懂得抓住手上可以利用的权势么。”仰头望着薄暮的天空,几只鸿雁在广袤的灰蓝色里飞过,她的叹息声更轻了些:“月隐,若非如此,他怎肯接受昆国皇帝的禅让?时机稍纵即逝,白誉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他低眉谦让的时候,你若不受,等于是伤了他的自尊,他只怕是再不会给咱们第二次机会,到那时,再要昆国的疆土,只能是鲜血横流白骨堆山来换取。况且,洛王是要昆国的。苏启阳是半个君子,洛王他却是不折不扣的枭雄,他若要取昆国,昆国皇帝不是对手,只怕他会血洗昆国。唯有上官陌,可以力挽狂澜。我唯有到这里来,才可逼得他出手接受昆国。”顿了一顿,她看向月隐:“你可知,他为什么不接受昆国皇帝的禅让?”
月隐摇摇头:“太子殿下的心思,岂是奴婢可以猜得出的?”
她自问自答道:“一向视他人的看法如浮云,做事向来铁血手腕的人,怎么会在意得到昆国君权的手段光不光明?况且,江山换代权力之争的路上,压根就没有什么光明黑暗之说,只有胜者王侯败者寇。他又岂会不明白?不肯接受禅位,不过是因为,他想和我厮守一生罢了。”
月隐懵懂地点头又摇头,想不出其中的关联。
苏浅却闭口不再言语,沉默地掀帘步入营帐。
他打算的是,不问世事,只和她远走江湖,到那时,即使没有子嗣,也不会有人来过问。但若是问鼎这江山,这件事,会被当做国家大事来议,届时,即便他百般不愿,怕也不能固执己见。
她每每艰难的时候,总在想,就自私一回,管什么江山天下,管什么他人鲜血白骨,天命从来不惠顾于我,我为什么要管他人的命。
午夜梦回的时候,星光依稀,他的容颜比星子更动人,望着他,就忍不住想,逃走吧,和他一起,逃开这纷繁世事,血雨腥风。次日醒来,望着他端坐在书桌前,笔走龙蛇的样子,却又幡然醒悟,他是唯一的那个天之骄子,她不能自私地把他禁锢在自己的身边。这样的时候,苏浅心里便如钝刀割过,疼痛一寸一寸蔓延开来,痛得连呼吸的力气似乎都没了。他抬眸向她看过来,总是嘴角一抹挑逗的笑意,她也总是若无其事地回给他一个鬼脸,呲牙咧嘴。
下定决心却是因为洛王的步步紧逼。
五月二十日,峡天关破开之日,洛王坑杀十数万誓死不降的俘虏。
昆国士兵的风骨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接到消息,昆国皇帝连夜找到她和上官陌,要禅位于他。上官陌毫不犹豫拒绝,她无法对他说不。他已经为她受了太多的苦难和委屈。
五月二十五日,再次传来消息,因叶清风围了峡天关,洛王暴怒之下再次坑杀五万降兵。
两次杀戮,苏启阳并不在峡天关。事实上,从头至尾,洛王一直在以儿子的名义起事,但正主苏启阳除了初始几日在军中,其余时间并不在军中。这是苏浅上官陌早就知道的。
为了上官陌能接受昆国皇帝的禅位,也为了那些冤死的昆国士兵,所以,荒野之中遇到苏启阳,她没有多少迟疑,就随他来了峡天关。
纵然是龙潭虎穴,她也要为他闯一闯。
晚餐极其简单,两菜一汤,月隐眼泪汪汪地看她吃得香甜,她不大耐烦地挥挥手:“快吃吧,有得吃就不错了。多少人想吃都吃不成了。”
月隐擦擦眼眶,吃一口饭,又抬头,压低了声音:“洛王有没有为难你?那时,在冥国,不是派了好几拨人暗杀你和太子殿下么?”
苏浅白了她一眼,倒转竹筷敲了她一记脑瓜,“你越发傻了。留着我是张王牌,杀了我只能引来灾祸,他是有脑病才要为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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