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陌愣住,声音在黎明的冷风中轻颤:“苏浅,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轻颤的声线如同利刃划过她的心口。真疼。但她还是强硬地道:“你耳朵又没有聋,我说什么你听不懂么?上官陌,我说,我们,真的完了。”
她身形一掠,来到苏启阳身边,弯身要背起苏启阳,上官陌却快她一步阻挡在她面前,声音少见的凌厉:“他可以走,你不能走。苏浅,我不会再放你离开我身边。”
苏浅怒形于色:“你将他伤成这个样子,还指望他自己能走么?”她一把推向他,却没有推动,她动了真怒,手上带了六七层真力向他打去。他一动不动,冷声道:“要么留下来,要么打死我带他一起走。”
苏浅手上的真气蓦地顿住,死死盯住他。他该知道她不过是要救一救苏启阳。他却说出如此伤她的话来。她心疼得闭了闭眼,眼睫轻颤着,一字一句道:“你以为,我做不到么?”
他看着她,抓过她的手,将绿漪剑重重搁在她的手心,亦是一字一句:“要么活在你身边,要么死在你手上。苏浅,本来这条命就是你所救,你此时拿去也没什么不可。”
苏浅大脑轰的一声炸开,托着绿漪的手轻轻颤抖。
为什么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要这样逼她?他还是不是那个爱她至深知她懂她的上官陌了?她理不出个头绪。此时却只知若再不施救,奄奄一息的苏启阳便要一命呜呼。终归,苏启阳是她的堂兄,是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且他并非坏到苏允洛那样的程度。她愤而握剑在手,急怒:“你让不让开?再不让开我就真的动手了!”
上官陌一动不动。
苏浅气急,绿漪剑在手心里挽了个剑花,猛然向他刺去。
她以为,他会躲。至少他不会真的任她刺下去。她以为他会明白,若伤了他,她比他更痛。她不过是要迫他躲开而已。
剑身入肉的声音明明那么轻,却刺得她耳膜生疼。殷红的血在他胸前迅速蔓延开来,沿着剑身流到她的手上,灼得她的手倏然松开了绿漪剑。
世界一下子失去声音。什么金戈铁马,什么血雨腥风,全被红莲业火屏障在视线之外。眼前只有潋滟血色,只有他心口那一柄绿漪。
上官陌脸色如冰雪,清冷中渐渐失了颜色。
苏启阳叹息着,看着苏浅利落地给他拆纱布,清洗伤口,上药,包扎。明明做得那么仔细用心,他却能看到她长睫覆盖的大眼中空无一物。不是看透世事的空,而是死寂一般的空。
她包扎完,吩咐月隐端走了血水,不发一言地出了苏启阳的房间。
月隐给她备了热水沐浴,她木然地将整个人埋在水中,月隐转头发现水中没了她的身影,吓得探手就捞,抓着她的胳膊提上来,却见她猛然瞪着她,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冷冷道:“出去。”
月隐无奈地叹道:“公主,你好歹把衣服脱了再沐浴。”
她不敢说公主你别吓人你这个失魂落魄行尸走肉般的样子瞧着叫人心惊胆战的。她只能说些无关轻重的。
苏浅再冷冷说了一声:“出去。”
月隐看着她冷寂的神色,不敢忤逆,默默走出了浴室,却在屏风前蹲着没敢离开。
苏浅靠着浴桶壁,没有脱衣,一动不动,双眸微闭,似睡熟了一般。
月隐听不见她的声音,心里发急,试探着道:“公主,墨翼公子来了军中,带来消息说,太子殿下已无生命危险。”
一声水声传来,月隐揪着的心松了少许。她并非怕她做傻事,她那样的人怎会做傻事。她是怕她自己都不知怎么样就把自己弄死了。牵扯到上官陌,苏浅她一向是没有什么自制力的。
月隐至今也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当她自乱军阵中追上苏浅,看见的是绿漪剑插在她前主子上官陌心口,鲜血将月白的衣衫染透,苏浅颤着一双手想要扶他,他却踉跄着推开她的手,长长的睫毛覆住眼帘,声音冷得如三九寒冰:“苏浅,能死在你手上,很好。你我,从此碧落黄泉不相见。”
他倒在乱军中飞奔而来的叶清风身上。
月隐实在不清楚断掉的绿漪为什么又出现在战场上。她更不明白苏浅当日的想法。
当日,上官陌倒下去的时候,苏浅她竟是毫不迟疑地背起了奄奄一息的苏启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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