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荀贞带了他俩和陈群出得堂外,先吩咐堂外吏去叫周泰和蒋钦来,打算带着他俩一起去军中,然后叫人备马,又专叫给高堂隆两人备车。羊琮不语,高堂隆却道:“愿骑马。”荀贞便顺其心意,令多备了一匹马。稍顷,周泰、蒋钦来到。
六人出府,或骑或乘,在数十骑士、数百步卒的扈从下,很快就出了城。
行数里,到至一处步兵营中。
荀贞叫周泰过去叫开营门,不等营将出来迎接,即带着诸人入了营中,到营中不去主帐,径至操练场,这会儿快到午时,场上没有吏卒。场边立有战鼓,荀贞又叫蒋钦过去擂鼓,鼓声隆隆,未及三响,原本正在兵帐吃饭的吏卒们都丢下了饭椀,披甲带兵,匆匆奔至。
营将也在这时赶到。
这个营将却非别人,正是任犊。
任犊与许仲、江禽等人一样,也是荀贞的西乡旧人。
昔时,荀贞常用他主钱,他虽少文不通经书,然性忠诚,从未有过贪墨之举,因得了荀贞的信赖,后来,随着部曲的增多,钱耗也随之越来越多,任犊识字少,算也不精,便力不能及了。荀贞因调他主兵,他不能和许仲比,也不如刘邓诸人勇,在掌兵练兵上也是寻常,一直没立下过什么出色的功劳,念在他是西乡旧人,荀贞虽仍是信重亲用,比如这次指派诸营屯地,便把他留在了郯县,并且对他赏赐不断,可因他少功劳故,在军职上却也不好对他太过拔擢,现下他职为别部司马,领了两曲四百兵士。
荀贞见任犊赶来,怒道:“卿为营主,我入营而卿不知,如我是敌,卿今死矣!既至,又未披甲持戈,欲以布衣、三尺剑迎敌么?”问他,“按战时军法,是何罪也?”
任犊丢掉手上提的剑,伏拜地上,答道:“营为敌夺,身斩,父母妻子与其身同罪。”
陆续赶到操练场的数百兵士颤栗惶怖,惧不敢言,伏身於任犊后,尽皆下拜在地。
荀贞顾与周泰言道:“卿可取剑上犊前。”
周泰立刻抽剑在手,大步来到任犊身前,转身看向荀贞。
荀贞没有立即下令,而是瞧了羊琮和高堂隆一眼,见羊琮目不忍视,高堂隆神色不变,於是对该怎么用此二人,至此定了下来,转回视线,复看向任犊,说道:“念卿一向勤劳忠事,此次免死,如有下次,定斩不饶!”令周泰,“可断其寸发,以代其首。”
周泰应诺,弯下腰,抓了一撮任犊的头发,横剑断之,拿回呈给荀贞。
荀贞问周泰把剑要过来,自割了一截衣襟,把这缕头发包起来,上前亲手交给任犊,说道:“此卿之发,吾之衣也。卿与我相识十余年了,卿之勤忠,我素信重,以我衣裹卿发,实思与卿休戚是同,要牢记今日事,居营需重,万事不可懈怠。”
任犊眼圈都红了,举起双手,接过衣襟包,叩首说道:“君侯深恩,无以为报!”
荀贞把他扶起,指着他衣袖上的墨渍,问道:“衣上缘何染墨?”
任犊哽咽说道:“犊自知少文,暇时常补学,鼓声响时,正於帐中习字,因不知鼓缘何而响,故不及披甲,匆匆提剑奔来。”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卿有自知,努力向学,只要持之以恒,必有获成之时。”荀贞说到此处,忽然想到了一件他一直都想办、却至今尚未办的事,沉吟稍顷,心道,“未有合适人选,现下尚非其时。”对任犊说道,“卿既有心向学,我明日择一儒士来你营中,授卿经业。”
任犊拜谢。
荀贞笑顾羊琮、高堂隆,说道:“时已过午,返城将晚,二君可愿尝尝军食?”
见荀贞没杀任犊,羊琮明显地松了口气。
从先要杀任犊,再到裁衣裹发以赠,又到给任犊遣派儒士教他经业,荀贞的这几个举动落入高堂隆眼中,使他折服不已。
羊、高堂两人都说:“既是从明公巡营,自当食於军军中。”
在任犊营中招待羊琮、高堂隆吃过午饭,荀贞又带着他俩和陈群、周泰、蒋钦等回到城中。
到了府里,重入堂上。
荀贞笑对他两人说道:“二君名族之后,不以我德浅,应辟而至,我欢喜至极,暂欲以州劝学从事屈羊君,请高堂君暂领督军从事,二君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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