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杨涟真敢上书,良臣相信,以万历对清流的态度,杨涟就算和那位庙祝阁老一样连上一百多道,最后都会石沉大海。
说不得,万历还会偷着乐,因为难得有人帮他骂骂这帮惹人烦、屁事不会干,整天就知道从书本中翻大道理的清流们。
纵观历史,尤其是明末历史,清流这帮家伙真的没什么本事,正经事做不了,杰出者能够做到一死以谢君王,捞个身后名,就算全了名节了。
但,就是这等杰出者,于国有益,于民有益?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良臣两世为人,自然知道历史的走向。
“鹰犬”用于厂卫头上,也对,因为他们背后是皇帝。
而,“走狗”二字用在杨涟等东林党人身上,其实也合适,因为他们的背后,同样也有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
这集团,便是那个“与民争利”的民。
当然,将来的事是将来的事,良臣现在只想眼前的事。
杨涟骂了他的朋友,他就得反骂回去。
科道的本职工作就是“骂人”,最擅长的本领也是“骂人”,只不过骂人的水平很高而矣。
现在魏良臣说他们是走狗,无疑就是在骂科道清流,这一点杨涟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感觉就如同被人打上门来般。
左光斗和惠世扬也觉这少年已经不是一般的过份,你要为你的厂卫朋友说好话,可以理解,但将科道清流称为走狗,这任谁都无法接受的。
“我等科道清流岂能同他厂卫相提并论!”杨涟怒不可遏,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将清流和厂卫联系在一起,并称鹰犬走狗的。
良臣想撤,但还是决定把话说清楚,把道理讲明白。于是,他反问杨涟:“科道清流又如何?”
“科道,风闻奏事,纠察百官。如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劾,凡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成宪、希进用者劾。我科道负此重任,焉能只与监视百官的厂卫奸邪相提并论。你这小儿,是懂还是不懂!”杨涟是急性子,真是气着了,连“小儿”都说出来了。
左光斗忙劝道:“大洪,你莫要气着,他尚无知,举业都未完成,有些事情无法理解,故而才有缪语…”
劝完杨涟,又来说魏良臣:“你刚中小案首,正是用心苦读,以中举业之时,且不管你如何想,交友,须得三思,否则,有弊无益。”说完,饶有深意的看了眼边上的两个锦衣卫,以及那个自始至终不曾吭声的内廷中人。
左光斗说的,站在读书人角度,确是警言。良臣要想靠科举入仕,将来势必为文官一员,那么,气节风骨便犹其重要。倘若叫人知道他和厂卫结交,那风评自然大差,于仕途无有半点好处。
“大人说的,学生记下了。”良臣朝左光斗一拱手,算是谢过对方提点,但却有话要说,“学生心中还有个困惑,不知当问不当问?”
左光斗道:“你且说。”
良臣道:“科道清流既负纠察百官之责,那谁来纠察你们?”
“科道专属纠察、弹劾百官,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何须外人来纠察?”说话的不是左光斗,而是杨涟,他一拂袖子,掷地有声,“我等科道清流,皆为君子,无须他人来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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