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暹略一迟疑,道:“东南钱粮赋税自皇爷登基以来,便年年下滑,此事外朝却以诸多原因推诿,若宫中催问,只说皇爷与民争利,不知体恤百姓。然据老奴所知,这赋税却是多半落在了那些富户士绅腰包中。”
“此事朕如何不知,只是叫朕也无可奈何。”
万历有些愤愤,江南那般繁华,自太祖始就为大明钱粮重地,然开国两百余年,各项商税却从无增加,定额反而年年下降。这一方面固然有并田投献原因在内,但最重要的还是商户士绅瞒报。否则,何以两百年繁华下来,这钱粮赋税却是越来越少呢。
怪哉,天下第一怪哉!
只是这事和魏良臣主持东南拓海有何干系?
孙暹未及迟疑,连忙道:“皇爷想来不会忘了数年前的苏州民变吧?想那织造太监孙隆一心整顿商税,却遭苏州商户联合驱逐,这些苏州商户乃至士绅骄横无比,目无法纪,公然抗税犯上,以致孙隆至今不敢归苏州……老奴有鉴于此,这才同意魏某主持东南拓海,便是因那魏某敢作敢为。”
说到这,孙隆顿了一顿,“皇爷,魏良臣虽有纵般不是,但于皇爷,于我内廷,却是极忠的。”
“你的意思是?”万历似乎明白了孙暹的意思。
“若宫中再无所作为,东南也好,江南也好,便于宫中无有关系了。”孙暹说完,操手躬身。
万历面色陡变,眼睛一咪,咬牙道:“老虎不发威,当朕是病猫。就依你的,东南不是瓷器店,朕放手让良臣闯一闯,碰坏了也不是朕的!”
言毕,即叫孙暹拟旨。
孙暹复道:“江南镇守中官新立,又担东南拓海之事,老奴以为只魏良臣一人,难免人手不堪,宫中需加派人手才是…”
这也是应有之意,镇守中官衙门可不比先前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提督海事衙门,不说镇守中官职责权势之重,就说镇守下面还有分守、分备、监枪诸职须太监充任,这些都是要宫中派人去的,总不成让魏良臣一人在那做席面吧。
万历通情达理,不假思索便准了,命道:“着司礼监选调太监南下,以备镇守衙门。另…”
万历想了想,竟是吩咐孙暹传旨东厂和锦衣卫,叫这二司各抽百名校尉(番子)南下,以供江南镇守衙门使唤。但说来说去,就是不提给江南镇守衙门经费的事。
“皇爷圣明!”
孙暹心中一宽,有陛下这道旨意在,他那干孙良臣在江南可就是要人有人,要权有权,要威风有威风了。至于经费的事,皇爷不提他也不好提,就看魏良臣自个能不能把衙门维持起来了。
身为宫中首珰、司礼监掌印,孙暹也真是一心想要在东南打开局面,原因便是东南之地,宫中也是眼红啊。
更重要的是,他这司礼掌印新官上任,必须做出一番成绩来证明自己。九边之事,他不敢冒然插手,但要整顿东南,重新恢复宦官在东南之地的地位名声,却是能做的。毕竟,有南京守备衙门支撑,谅江南那些富户也不敢公然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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