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姐……”其中一个算是陆心一手带出来的姑娘率先反应了过来,开口叫她。
陆心多看了一眼安晓。她比自己强,至少深谙职场之道,很少的罪人,也爬得快。陆心心底里想着,看向三人的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不停的打嗝声,让此时严肃的场景多了一丝滑稽。
周遭人想笑又不能笑。
另一个女生见有人开了口,立马也开着口圆场:“心姐,你这就又忙了啊?诶?这位是——”
陆心愣了愣,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好像从来没在人前介绍过他,以她丈夫的名义。当然,林惟故也从来没有用得着她这样的地方。
眼神不自觉地飘向拎着她包面色冷然的林惟故,陆心笑了笑,先是一个短促而响亮的嗝,然后介绍道:“这是林惟故,我的……丈夫。”
“啊……心姐你、你结婚啦?”
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的女生一句口出惊言,其他两个女生赶忙用胳膊肘撞她让她闭嘴,赶紧出来打圆场:“恭喜恭喜啊!之前也没听心姐说过……那个,姐夫好!”
陆心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虽然没想瞒着单位,但是也没料到这个消息会最先被最八卦的人知道,这种借由别人的口搞得人尽皆知,还真不是她能接受的风格。
“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家,改天我嗝……嗯……”
陆心皱了皱眉,伴随着一声嗝,一个暖暖的触感碰触到她的鼻翼,迅速收紧,瞬间夺去了她的呼吸。
陆心瞪大了眼看着回过头来的男人,他指尖修长,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她的鼻子,肌肤贴着肌肤,微微前倾着,距离贴得很近。
“憋着气缓缓,一会儿就好了。”
第一次两个人称得上亲密的肢体接触,在这么突如其来的情况下。陆心因为打嗝身体向后仰了一下,林惟故没有撒手,依旧像是照顾调皮的女朋友一样,捏着她的鼻翼。
她刚刚想开口说以后请大家吃饭。一下子被林惟故止住了。
原本这种请吃饭也是像潜规则一样膈应人的“丈夫男友工作攀比大会”,她从没想过自己这么快就迎来这个咒诅般的日常。
这样想着,好像林惟故的无心之举,也算是免了她自己口头为自己立下的枷锁。
“心姐,那……你和姐夫先聊着,我们先去忙了。”
陆心看着三个女生还未走远便已交头接耳的模样,心口氤氲的怪意更加明显,她想深吸一口气,却一下子被窒息感呛得险些咳嗽起来。
“走了。”林惟故看她这么一闹似乎把纠结的胃壁抚平的,打嗝也好了,松开她径直向前走去。
——
“妈——”
“妈——”
“回来了?”
老太太幽幽地抬头看了门口换鞋的两个人一眼,听不出喜怒地应了一声,戴着老花镜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悦,在看到陆心的时候,这份不满甚至蔓延到每一条皱纹的沟壑里。身后,刘阿姨正坐着,力道适中地给她按着肩膀。
老太太也不起身,双手重叠放在膝盖上,直愣愣地盯着电视,似乎毫不在意刚进屋的两人。
陆心抬头瞟了一眼电视,那头传来的声音实在太扎耳了,她的声音。听得她自己都毛骨悚然的。电视里的她头上戴着安全帽,身后都是废墟和未建完的大楼,还有现场忙乱的场景,风吹过,她的声音有一瞬间糊麦,鼻头也冻得有些泛红。陆心心底里升腾起小小的抱怨:现场的人怎么不提醒她一下让她化个妆或者暖暖鼻头?
“妈。”
林惟故看着不作声的老太太,站在沙发前,又喊了她一声。陆心站在他身后,穿着完全平底的拖鞋,整个身形几乎全都被林惟故宽大的背影掩住了。
老太太悠悠地转过头来,抬起眼睛扫了一眼站着的两个人:“喊什么,我还不聋。”
她抬头往他们身后墙上的钟看了一眼,“这么晚了,你们还回来做什么。”
陆心上楼这一路遇冷进屋又遇热的脑袋有些固住了。她脑海里一下子冒出了自己读本科选修语言学课程时讲过的语言学,老太太这句有明显个人情绪在的“你们还回来做什么”,放在这种语境下,分明比她的本意“你们还知道回来”的杀伤力更大,更打脸。
“听说您身体又不舒服了,我们当然得过来看看。”林惟故倒是似乎没听说老太太言外的不满之意似的,一副两人是专程来尽孝的孝子模样,甚至主动轻轻搭了陆心的肩膀一下,带着她坐进了老太太跟前的沙发里,看上去,琴瑟和鸣。
陆心忍住一瞬间想跳开的冲动——林惟故今天真是表演得够了,并且不跟她这个要演对手戏的人打个商量,让她每一步都像是丢了台本的小丑,局促不安,忐忑迷茫。内心条件反射般的被职业病占了上风:优质圆滑的男人,对于照顾女性和吸引女性都有着丰富的教科书式的经验。这人是她丈夫,而她内心对他像是陌生人一样做着解读,多么戏剧性的讽刺。
老太太斜睨着剜了这边一眼——针对性地冲着陆心。还真挺不满的啊。陆心内心里几乎蹦出个小人在挠头了:典型的婆媳不合啊——一个挑剔的婆婆,一个不称职的儿媳,完美。
“我能有什么不好,一个人自在,清净得很。”老太太自鼻息间哼出一声来,“既然都回来了,吃饭吧。”
保姆刘阿姨刚把饭菜都妥善地摆在了饭桌上,就被老太太遣回房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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