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世清的大脑一片空白,许久之后,他才一点点地苏醒过来,一阵乱纷纷的念头不分先后地闯入他的脑中:她的病好了,她先杀了卓姗姗,再杀了卓世益。
她为什么要杀了卓世益?想起他与卓世益的兄弟情份,想起始叔临终时的叮嘱,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揪成了一团。伤心、愧疚、愤怒……百般滋味俱在其中。
卓世清在晚风中伫立着,他霍然转身,向着胡侃侃所说的悬崖发疯似的奔去。夜雾渐起,一轮冷白的新月悄悄爬上山头。
他终于来到了那处悬崖旁边,在月光之下,崖口像是不动声色、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让人望而却步。
就是在这里,卓世益竟然要对她动手!卓世益的身手他自是清楚,胡侃侃这三年内功力大升是不假,但她毕竟根基太浅,没了暗器和毒药的辅助,若论近身搏斗,她岂是卓世益的对手?
他此时是心乱如麻,他上一刻刚责怪完胡侃侃,下一刻又忍不住为她开脱。他既为卓世益伤心难过,又情不自禁地怪……他从没有像此刻这般犹疑不定,矛盾百出。
……
夜渐深,风越来越大,满山树林奏起天籁般的林涛风乐。卓世清默默转过身,一步步地往回踱。他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他带着满腹心事来到了卓世益生前所住的屋中,静静坐在那里。一夜无眠。
东方的天空发白时,早起的弟子意外地看到了卓世益的门外躺着一个全身雪白的女人。他们惊呼过后,憔悴不堪的卓世清缓缓走了出来。
……
第二天天还没亮,胡侃侃师徒三人便悄悄地离开了苍龙岭。看门人打着呵欠起身为她们看门,他举着风灯,盯着三人看了一会儿,默默叹息一声,缓缓开了门。
她们先去看望叶天秋。叶天秋看到恢复正常的胡侃侃又惊又喜,当她听了胡侃侃的述说后,只是淡淡接了一句:“杀就杀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胡侃侃虽然已经清醒,但脑中的伤处并未痊愈,叶天秋力劝她留在天衣门养病。
天气晴好时,胡侃侃也会易了容出去走走。
这天上午,她们出来闲逛。她们刚踏上兴福街不久,胡侃侃就发现有人在背后盯梢。她偷眼观瞧,那人却只是一个面目寻常的年轻男子,而且下盘虚浮无力,充其量只是会一点拳脚功夫,倒也不足为惧。她无意中察觉到一向咋咋呼呼的魏二宝似乎有些不对劲。尽管她尽力做出一副目不斜视的模样,可惜她那游移不定的目光出卖了她。
“你认得那人?”
白如玉微微瞥了一眼年轻男子,淡淡询问。师父一发话,魏二宝也不敢再隐瞒了,干笑一声道:“他其实就是我初来这里时收留我的那个人,我看他不错就跟了他,……谁知后来,他哥哥回来了,要命的是长得还不错。于是,我就犯了一个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把他大哥给那啥了。然后他气得要砍我,他的叔伯族人非要把我沉溏。”说到这里,魏二宝旧日的怒气重新被勾起来了,低声骂道:“他大爷的,我不就睡了一个男人嘛,至于要我的命吗?”
胡侃侃对魏二宝的故国倒是十分神往,她顺口问道:“二宝,你想不想回家?”
魏二宝的眼圈有点发红,略有些哽咽着说道:“怎么不想,我做梦都想。可我怎么回啊?我不识得方向,没有大船。”
胡侃侃用力拍拍她的肩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白如玉说道:“师父,此处事了,我们三人出海吧,咱们去寻找西凤国。”
白如玉不置可否:“你舍得?”
“当然。”
白如玉没再说什么,只是高深莫测地一笑置之。
三人边说边走,那个男人依旧在鬼鬼祟祟地跟着他们。魏二宝也有些不耐烦了。她走着走着,突然猝不及防地转过身来盯着那个年轻男子。
“啊,二宝……”年轻男子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用极为复杂的目光看着魏二宝,似乎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魏二宝无奈地叹息一声,用冷淡的口吻说道:“怎么?看到我没死你不甘心?”
男子嗫嚅着说道:“不,不是的。”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二宝,你听我说。”男子鼓起勇气,说得又急又快,甚至前言不搭后语:“二宝我那天实在是气极了,我没想到事情会到那种地步,我、我后来偷偷去找你,我什么也没找没,只找到这个,”说到这里,他巴巴地伸出手来,他的手里攥着一只银项圈,那圈上缀着一颗佛珠,一片碎铁,还有一块青玉。魏二宝看着那样东西,怔了一会儿,伸手去拿。男子大胆地趁机攥着她的手,抖着唇说道:“二宝,你跟我回去吧,咱们换个地方好好过日子。……我爹娘都不在了,我也离开村子了,你回来吧,我可以不在意你的过去……”
魏二宝嗖地一下缩回手,摇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你走吧,当初我之所以没杀你和你那些叔伯族兄,就是念在你对我的救命之恩的份上。如今咱们两不相欠,东西也物归原主了。你走吧。”
男子神情哀戚可怜,仍旧赖着不走。恰在这时,胡侃侃远远地看见权无染摇着扇子走过来了。魏二宝眼珠一转,笑呵呵地迎上去,把着权无染的胳膊娇声说笑:“哟,权大官人,可把你盼来了。”
权无染微微一笑,他瞥了一眼胡侃侃,刚要抽出胳膊,不料魏二宝巴得更紧了,悄声叮嘱:“借我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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