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至少守城之人,应是我楚氏一族的人吧?”楚大老爷据理力争道:“他严冬尽凭什么将日落城交给荀亮?”
老族长将眼睛又睁开了,看着长子冷道:“就凭他是三军主帅,就凭他手里有辽东大将军府的玄铁令牌!”
“这,”楚大老爷没话说了。
“就凭你们,”老族长手指点点面前的诸人,道:“你们不配。”
“父亲!”楚大老爷也叫了起来。
老族长没理会长子,只看着楚安乡道:“有大将军父子坐镇辽东,你也享了不少年的太平,现在你的战刀还能杀人,还能有痛饮蛮夷血的本事了吗?”
楚安乡颤一下面颊,大声道:“当然有!”
“那你就出关去,像个将军那样,”老族长说话的声音比楚大将军的更大,“像我楚家的先祖那样,去做你该做的事!”
“好,”楚大将军点一下头,道:“我去,可这守城之人……”
“你们都得去见一见血,”不等楚安乡将话说完,老族长就看着身强力壮的族人们道:“去生死场走上一回,这样,不管是死了不能回来的,还是随着严少爷得胜归来的,你们这才算是我楚家儿郎。”
“不要学他,”老族长拿手指一指自己的长子,“他是个没本事的人,唯一的长处只是他会投胎,他投胎做了我的嫡长子,所以他不学文,不习武,他一样可以娇妻美妾,生一堆的儿女,也正因如此,他比你们谁都明白,楚家之于他意味着什么。”
“父亲啊!”楚大老爷如今恨不得找个地缝去钻了,这要旁人他还有办法对付,无非就是打杀了,可这位偏偏是他的父亲!
“楚家是他的钱庄,是他的保镖,是他的富贵树,温柔乡,”老族长看也没有看楚大老爷一眼,继续说道:“所以哪怕军情紧急,哪怕烽火台燃起狼烟,哪怕我们天晋山河破碎,无数人国破家亡,他想的仍然是他是富贵树,温柔乡!”
楚大老爷已经僵直住了,他完全无法相信,有一天,他的老父亲会用如此,如此堪称恶毒的话来咒骂他。
“我们楚氏的先祖,那一代代儿郎,浴血沙场,拿命换来了如今的辽东楚氏,”老族长说:“不能到了你们这一代,你们的眼中就只看着一座日落城,而丢了我楚氏的血性,与骨头!”
老族长话到这里,突然就心头悲伤起来,初时严冬尽与他说要让荀亮守城时,他想着的也是他们楚氏,如今想来,这是一件多可怕的事,自己当年随父兄出关征战的血性与武勇去了哪里?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这日落城就是他楚氏儿郎此生唯一的天地了?
命在胡幕僚的手里走了一趟后,老族长突然就意识到,他这个楚氏的族长尚且逃不过,那若是蛮夷入关,他辽东的百姓会落到一个境地里?必定是不如猪狗了。
“族长大人,我愿随严少爷出关去,”人群里,有人开口说话了。
老族长睁着已显浑浊的独眼寻声看去,这是一个旁支的孩子。
“还有我,”又有一个年轻人开口道:“我也愿意随严少爷出关去。”
开口说愿出关迎敌的人越来越多,但都是年轻人,已经人到中年的将官们都没有开口说话。
“好,”老族长是既欣慰,又失望,欣慰于族中的年轻人没有丢掉先祖们的血性,失望于日落城这区区十几年无战事的太平岁月,还是消磨掉了这些本因是家族脊梁骨们的脊梁。
楚安乡在这时突然转身往外走。
楚大老爷急道:“老七你要去哪里?”
楚安乡也不停步,边走边道:“我回去将芳晴的丧事安排一下,明日我会随严少爷出关的。”
楚大老爷急得要跺脚,这是真要将日落城交给荀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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