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菀的话语,将太后渐渐飘飞的思绪,渐渐的拉回。
老来多健忘,总是想起故人故事,太后心中感慨了一句。
“对外,周家依旧是你的依靠,可是你又不能过于依靠。”
太后的话语,过于似是而非,听得周菀疑窦丛生。
许久,她方才不太确切的问道:“外祖母,您的意思是,把握好度吗?”
太后点了点头,道:“但凡后宫的女人,总是想着拉扯自己的娘家,须知,家业过大,容易引人忌讳,而家业过小,又招人欺凌。”
“那不上不下,就行了吗?”周菀的心中,其实是不太认同的。
太后缓缓的摇了摇头,道:“不对的,你不能这样想,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最让人无可奈何的四个字就是——无欲则刚。”
“是人也好,物也罢,自身的强大,永远是最重要的。”太后继续道:“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运气好,或许能够得到回报,如果运气很差,那么整个人生全都无望。”
“阿宁,自己立起来。”太后一字一顿,循循善诱。
周菀眉头紧蹙,看着太后已经爬满皱纹的苍老的脸庞,许久方道:“您的意思,我明白了,程青羊已经远赴边城,可是朝中还是有许多亲善于我的青年才俊。”
周菀总是要建立起自己的班底,程青羊于她,是第一步,而却不能仅仅只有这一步,明年又是科考之年,别人都能招揽新科仕子,而她,也应该有所行动了。
年老的人,虽然位高权重,在朝中一句话能顶别人十句,但周菀的父亲周瑾交友甚广,故而,找到一两个帮忙在朝中说话的,并不难。而这样的人,有一两个即可,不必大范围的示好,因为,费尽心思对方还不一定买账。
而青年人则不同,于老年人不同,青年人拥有广阔的前景。
不过机遇与挑战并存,谁也不知道,成为下一个三公的,会是谁,也许久赌错了呢?
周菀倾向于选拔有才之人,然后倾力培养,最终反哺自身。
太后见她心下明白,便放下心来,所谓的无欲则刚,从来不是无欲无求,而是失去了对他人的依赖指望,一切仅凭自己的实力说话。
后宫之中,瞬息万变,而能永远相信的,唯有真心,或者说换一种说法——实力。
唯有绝对的实力,才能证明真心,彼此之间的结合联盟,从来不是因为感情,而是因为,在所有可供选择之中,你恰巧是最为合适,能够带来最大收益的对象。
目前的周菀,之于太子而言,便是这样一个最为合适的真心人。
如果周菀真的是一个毫无依靠,毫无底蕴的普通郡主,怕是不等皇后开口,太子便要出声谢绝。
皇宫之中,自来感情都是靠不住的,唯有绝对的实力,才是长久不衰的资本。
残酷,才是皇宫的常态,周菀漫长的象牙塔时光,终于伴随着这桩婚事落幕。
日子一天天的寒冷起来,而太后的身子,更是一日不如一日,皇宫中随着冬日的日渐来临而变得越发的压抑阴沉。
比冬日的乌鸦更先响彻整个燕皇宫的,不是别的,却是战报。
苍老的边城,在迎来了它年轻的主人之后,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生机与活力。
李成儒老将的长孙李元小将,数月前远赴边城,执掌边城事物,当今天子唯恐小将年少轻敌,便特别派遣了老成持重、见微知著的青年臣子程青羊为监军,共同执掌边城事物。
这两个人选俱是在周菀的建议下,才得以执掌边城,此事在当时宣告之时,满朝震动。
一方面众人看见了周菀对于当今天子深厚的影响力,另一方面,更是看到了年青一代,急于在朝堂上一展抱负。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新一代的崛起,似乎是在嘲笑着老一代的迟暮。
韩胤早就不能满足于吕州安逸平稳的日子,急切的想要到边城一展抱负,奈何,皇帝心中并不属意于他。
韩胤还曾在李元与程青羊被派遣至边城后,公开嘲笑过这二人,只道弱冠童子,犹学周郎。
他嘲笑自从周瑾之后,似乎所有的小将们,都想要学一学周瑾,年少得功,笑傲沙场。
可是现实却狠狠的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巴掌。
边城捷报,监军程青羊识破匈奴设伏之意,反手将军,联同李元小将打了匈奴一个措手不及,杀敌四万人余。
自周瑾过世之后的许多年里,朝廷里很少得到与边城相关的捷报,这算得上是第一份了。
“哈哈哈哈,好小子们,不愧是我大燕的好儿郎!”
周菀看着皇帝李宏脱了鞋子,光着脚在乾元殿的地毯上来回的走动,脸上满是兴奋的喜悦。
因为屋内点了火龙,故而在这寒冬将至的时节里,仍然不让人察觉到丝毫的冷意。
皇帝似是好久没有如此畅快过了,开心的如同一个得到了心仪玩具的孩童一般。
“舅父,如此开心?”周菀笑着问道。
皇帝李宏回头望去,微微透亮的阳光下,天子的脸庞一半隐藏在阴影中,一般活跃在阳光里。
“此喜事,定当举国同庆。”天子满面红光,好似一下子精神抖擞,年轻了数十岁一般。
“你不明白,你父亲死后,匈奴人蛰伏多年,本意是一举攻克边城,进而挥师北上,直取中原,奈何程青羊不是寻常人啊!”皇帝感慨了一句,继续道:“程青羊通过匈奴骑兵马粪的轨迹,渐渐推测出匈奴人的行踪,见机行事,直接就断了他们多年的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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