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顾楼生在铺子门口,把自己身上的落雪拍掉,这才踏进了门槛。他垂着眼假装在跺脚上的雪,其实是不经意间,扫了一眼柜台后那愣神的掌柜的。那掌柜的是顾家一个远房亲戚,投奔了顾林生,那时候正巧蜡烛铺子缺个掌柜,顾林生就让他做了掌柜,也算是救济了这掌柜的一家。
忧心忡忡,满目愁容,没有猫腻才见鬼!仅仅一眼,顾楼生就确定他今天突然到访是正确的。顾楼生虽然年岁不大,但是也在生意场上摸爬了四五年,不然独自一人也撑不起一个酒楼。在生意场上,生意人总是在乎钱财得失的,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如果被人动了手脚,那是极大的一种挑衅。
顾楼生大约半个月前,打发了龚平去查账。他挑了几个他手里掌管着的商铺,告诉了龚平地址,让他查完帐回来跟自己报备。其中一家,就是这家蜡烛铺子,顾楼生其实早就确定账面不对了,但是想让龚平看看,也算是检查检查他最近的功课到不到位。省的他成日里和豆儿一起疯耍,耽误了学账。。龚平老老实实也高高兴兴的去了,他知道顾楼生这是在慢慢地让他接手一部分人,也知道这是因为他和豆儿的关系,顾家早就把他当做自己人了!
龚平花了好几日,仔仔细细地把几家商铺的账本都翻阅了一遍,然后回了酒楼跟顾楼生又细细地说了一遍。五家店铺里面,两家盈利良好,一家盈利一般,还有一家亏损了,至于另外一家,则是因为季节的变动,上半年的时候盈利非常好,下半年的收支仅仅是平衡的。
顾楼生点点头,记了下来。按理来说,春夏季节,蜡烛铺子的生意比不如秋冬季节的好,而这间铺子上半年盈利良好,但是下半年反而一般就足以说明一些问题。这间蜡烛铺子里面销售的蜡烛,除了普通实用的,还有其他千奇百怪,各种各样的蜡烛可以做观赏和使用的。那种蜡烛通常是郡里的大户人家才会买,平常人家就买最普通的,价钱也公道,所以蜡烛铺子每年的利润都是非常高的。
“啊!顾老板……”掌柜的吓了一跳,连忙脸上堆出了笑容迎了出来:“怎么大过节的过来了?是有什么问题吗?”自那日龚平来查账,已经过了半个月了。掌柜的当时就看出来了,那个查账的小子皱着眉头捧着账本看了好久好久,还一脸疑惑。小孩子嫩得很,表情让大人观察了去,害的掌柜的最近都心神不宁。
他这几日就等着顾楼生上门来呢,整日里脑袋里想着说词,可是顾楼生就是不来。他现在心好不容易放回了肚子里一点,以为顾楼生是因为亲戚关系放了他一马,结果大过节的顾楼生就来了!
“没什么,快过年了吗,年前总要把账目都给核对了才能安心过年,恭叔您说是不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掌柜的一张笑脸迎出来,那顾楼生就给他来点委婉的,敬他一声长辈。果然,话刚一说完,掌柜的冷汗都要下来了。顾楼生摆摆手,让掌柜的也坐下,于是接着说道:“龚平毕竟还小,所以我让他出来查,然后自己再来查一遍,看看他学得如何啊。”
“对对,考验考验小子学的如何嘛,这样才有出息。”掌柜的抬手用袖子擦擦汗,一转身就看到顾楼生往柜台后走的步子停住了,正回头笑着看他呢。掌柜的心下一惊,问道:“怎么了?”
“啊,没什么,恭叔您看起来很热啊。这天冷着呢,小心冻着。”顾楼生笑了笑,转过身子走到柜台后面拿了账本,坐在一边看着。他挑了几页简单地查看了下,账面是平的,可是仔细一看却能看出来数目对不上,有些账款是虚的,而且去向不明不说,账目也是奇奇怪怪不清不楚像是含糊掩了过去的。
“看来铺子下半年的收益不是很好。”顾楼生皱着眉头,头也不抬地说:“掌柜的,也辛苦你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那掌柜的一听,顿时舒了一口气,听顾楼生的意思是,这年末的时候,应该还会给他发钱的。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那就可以填补上账面的空缺了!
“恭叔,我叫您一生恭叔是敬您如长辈。我年轻起家,您也是在外面混过的人,虽然混的不好,然后才回了郡里来安享晚年的,但是您也自然之道做生意的辛苦。”顾楼生合了账本,往旁边一放,走到蜡烛架子后面,挑了两个蜡烛拿给掌柜的包好,递过去银子:“您老要是还想给自己留个全尸,就拿着年末的利钱填补了这空账,趁早还了那些个高利贷。恭叔,利滚利,害死人,我想您比我更清楚。而且,一旦麻烦上门,顾家也就留不得你了。该怎么办,您老自己瞧着办。”
顾楼生拿着用纸包好的蜡烛,站在铺子门口,背对着身后一脸羞愧的掌柜的。他抬头看了看天,雪已经不下了,路上倒是有些结冰,有点麻烦,路太滑了。顾楼生踩着雪,慢慢地打算往回走,快要离开掌柜的视线的时候,他回了下头,看向铺子里面:“如果实在缺钱就去问我大哥借,总好比你在外面借了还不起,最后抛尸街头的好,你总要为顾弄考虑考虑,为人父母的总不想因为自个儿让孩子以后成了家,抬不起头来吧?”
顾楼生告别了恭叔,小心翼翼地走在路上,注意避开结冰的地方,又买了些东西,查了几家铺子,最后这才慢悠悠地往酒楼走去。他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厨房的烟囱里,炊烟已经升起来了。他走进厨房,宋澄正把洗干净的桂鱼扔进锅里油炸了,于是他把蜡烛拿出来放到纱橱的顶上,摸着鼻子等着吃午饭了。
“蜡烛前两天用完了,我看你昨天晚上摸黑在厨房里泡豆子,今天顺路就买了。”
“嗯。”
“你在烧什么?”
“糖醋桂鱼,炸过了后刺都酥了,不会卡着你。”
“又是豆儿告诉你我不会吃鱼的?”
“哈哈,是常心告诉我的,说你小时候总被刺卡了喉咙后来就不敢吃了。”
宋澄看着坐在一旁不时地插几句话、看他烧菜的顾楼生,转过身咧嘴一笑,继续挥动着锅铲,用心地烹调着锅里的美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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