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很对……”
此时此刻,那个老人展颜而笑,轻轻点头:“在某个时期,轻纸而重墨,也算是傅先生作品最大的特点。我们在鉴定他作品的时候,也往往是先从这两方面入手的。”
说话之间,老人看看祁象,又看看其他人,好心提点道:“当然,只看纸和墨,也会有几分偏颇。最稳妥的办法,还是综合考量,这样更加透彻。”
一个机灵的人,连忙拱手道:“谢谢孙老指点……”
“谈不上指点,毕竟这种事情,我说了你们未必就懂了。”老人笑道:“要知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就是,我们说得再多,哪怕重复一百遍,也不如你们仔细摸索一次。”
旁边的一个老人随口说了一句,然后正眼看着祁象,顺势问道:“还有呢,第三幅赝品,又是哪件?”
“编号十七的游春图。”祁象毫不犹豫道:“做旧的痕迹太明显了,画纸黄得一塌糊涂,分明是用茶水泼湿之后,再放蒸笼里头蒸煮一遍,然后晒干……”
老人一听,顿时笑了。
那幅画,相当于送分题,如果祁象看不出来,那真是白瞎了。反正其他人也觉得,如果祁象回答不上来,才是奇怪的事情呢。
与此同时,又有人问道:“第四幅赝品,又是编号几?”
“编号二十三!”祁象直言不讳道:“那是面子工程的把戏。”
“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除了几个鉴定大师,其他人都懵住了。
“编号二十三的画,就是绵延几座山峰,剩下的则是大片留白。”祁象不屑道:“落款、印章,那是名家的标记,从绘画的风格来说,也与那位名家比较契合。”
“作伪的人很聪明,知道做得越多,越容易出错的道理,所以作图比较简单,让人不容易从笔法上鉴定真伪。”
祁象嗤笑道:“不过为了让人相信作品是真的,造假的人又故意在装裱上下功夫。以比较名贵的木材为卷轴,再铺以上好的绸缎为裱料。”
“这样衬托之后,你们是不是觉得那画,非常的有档次?”
祁象忽然转头,询问坐在旁边的几个人。
“嗯哪!”那几人纷纷点头,然后就意识到不对……
“这就是面子工程!”祁象轻笑道:“如果哪个人,只看面子,觉得面子光鲜,却忽略了内在,很容易上当。”
“……不错!”孙老抚掌笑道:“说得也算是贴切。”
“不仅贴切,而且是事实。”
旁边的老人赞同道:“为了让人相信赝品是真迹,做假的也不吝啬投入高昂成本。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做得巧妙,再高的成本,也能连本带利赚回来。”
“小哥,好眼力啊。”庞大老板夸赞之后,表情也多了几分谨慎:“接下来应该是第五件赝品了,你觉得是哪一件?”
祁象微微一笑,没有半点犹豫:“编号四十九,标名为董其昌的书法字帖。”
“董其昌……”
其他人一听,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毕竟董其昌是明代很著名的书画家,他的字画在当时,就已经很有名气,所以在明代的时候就有大量的赝品流传。
而且一些赝品,甚至出自董其昌本人之手。
据说当时求画的人太多了,董其昌不胜其烦,但是又耐不住情面,干脆请了许多代笔,等代笔的人作好了字画,他自己再题款盖印。
这种交际性质的书画,充塞整个市场,以至于他的作品良莠不齐、真假难辨,这也是世人公认的情况。
实际上,只要看到董其昌的名字,许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作品是不是仿作或赝品,这也算是一种固化思维了。
但是让人无语的是,这种固化思维,十次有九次是对的……
此时,庞大老板例行公事问道:“这字帖,有什么不对吗?”
“很不对。”祁象解释道:“这是楷书字帖,要知道董其昌的书法,应该是以行草书的造诣最高。不过他却不这样认为,他对自己的楷书,特别是小楷也相当自负。”
“在明末,赵孟頫和文徵明的书法,在文人之中最为盛行。董其昌也难免受到了影响,但是他却没有遁古守旧,而是综合了晋、唐、宋、元各家的书风,自成一体。”
祁象评点道:“他的书风飘逸空灵,风华自足。笔画园劲秀逸,平淡古朴。在章法上,字与字、行与行之间,分行布局,疏朗匀称。”
“他的用墨也非常讲究,枯湿浓淡,尽得其妙。”
“有人觉得,书法至董其昌,可以说是集古法之大成。在当时,世人对他的书法评价也很高,只要是他的尺素短札,流布人间,世人就争购宝之。”
“一直到清代中期,康熙、乾隆都以董其昌的书法为宗法,备加推崇、偏爱……”
祁象侃侃而谈,忽然话峰一转:“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关键是字帖上的落款!”
“落款怎么了?”一个老人眼睛微亮,轻笑道:“我看落款,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吧。章是他的章,印也是他的印,没错啊。”
其他人一听,顿时若有所思。
“难道是代笔?”一个人小声问道:“代笔算是真迹,还是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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