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沈望舒心一惊,当即看向屋门方向。
但,屋门掩闭,没有被打开过的迹象,方才他亦没有听到屋门打开的声音。
屋子里静悄悄,只有他的呼吸声与床边小几上静静燃烧着的火苗,根本就没有人。
那方才是谁人与他说话?
莫不是他出现了幻听?
或许吧。
“许是我今日太累了。”沈望舒微微摇了摇头,许是他今日太累了,才会出现这样的幻听。
然就当沈望舒将目光重新收回到停在他手背的彩蝶身上时,只听方才那陌生女子的声音又传了来,轻轻柔柔,像一阵暖柔的轻风似的,“公子没有出现幻觉,的确是小女子在与公子说话。”
沈望舒又是一惊,再一次四下看看,却依旧不见屋中有任何人影,却又听这女子柔声道:“公子莫怕,小女子不是歹人,也不会加害公子的。”
“咳咳咳……不,在下不是怕,在下只是……咳咳……”因为想要下床看看,沈望舒动了气,又连连咳嗽起来,任何人遇到这般诡异的事情怕都会害怕不已,但在沈望舒面上却不见任何害怕之色,唯有诧异之状,只听他边咳边道,“在下只是想知道……知道姑娘在何处。”
“小女子……”女子的声音有些颤抖,好像随时都会消散似的,而后像是后怕似的极轻极轻道,“就在公子眼前……”
就在公子眼前,沈望舒不由又在看了眼前的屋门方向一眼,还是不见有人。
不管他如何动,那只彩蝶都停在他的手背上,轻扇着翅膀。
不,不对!沈望舒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赶紧低头看向停在自己手背上的彩蝶。
蝴蝶还是那只蝴蝶,什么都没有变。
沈望舒捂着嘴咳嗽着,紧蹙起了眉心。
难道他猜错了?
只见他将手抬了起来,将手背上的彩蝶抬至眼前,温柔地问道:“小蝴蝶,方才可是你在与在下说话?”
蝴蝶轻扇翅膀。
无人说话。
就在沈望舒要将手放下时,只听那女子的声音又轻轻响起了起来,“是的,公子。”
沈望舒身子一抖,将蝴蝶停着的那只手又抬至眼前,震惊地看着那只色彩斑斓的蝴蝶,不可置信道:“小蝴蝶,真是你在与在下说话?”
“我……”彩蝶本是轻扇着的翅膀停住了,只听女子很是小心翼翼道,“公子……不害怕么?”
沈望舒非但没有害怕,反是轻轻笑了起来,道:“在下这副模样不是更让人害怕么?姑娘未怕在下,在下又怎会害怕姑娘?”
“可是小女子……与公子不一样。”女子又道,依旧是小心翼翼的语气,“小女子不是人。”
“姑娘是妖,可对?”沈望舒柔笑道。
彩蝶的翅膀抖了抖。
只听沈望舒轻咳几声,又柔笑道:“世间本就有人神妖鬼之分,姑娘为妖,也不足为奇,只是没有想到如今这世上,竟还有妖。”
“那公子可会找道人来诛杀小女子么?”女子又问。
沈望舒先是一怔,而后温柔道:“姑娘看在下可像是那般的人?在下连自己下床的气力都没有。”
“不不不,小女子不是这个意思,小女子不是……”女子着急了,使得那轻柔的话语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沈望舒听着女子着急,笑得更温柔了,也笑得很是愧疚,“传闻上古时候,人妖不两立,人界道是妖邪恶毒,大肆诛杀妖类,导致不知几多妖类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以致后来在人世便渐渐再不见妖类之影,说来,也是人界的罪过,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不知多少妖类是何其无辜。”
说至最后,沈望舒轻轻叹息了一声,为那些无辜死去的妖类叹息。
“公子……”女子很震惊,“公子怎会知晓这些远古之事?”
沈望舒又笑,“在下生来便身患重疾,终年卧榻,多数时日都是与书为伴,早些年偶得一本破旧不堪的书卷,便知晓了上古这一事,不敢苟同人界的做法,却又能如何?见之那本书卷太过破旧,想要修补修补,可当在下再次拿起它的时候,它竟在在下手中兀自化成了灰烬,随风散去了,当真是奇事一件,却也因这事,在下相信了书上记载之事,这世上,本就有人神妖鬼,而非只有人。”
“那公子不觉我们很可怕吗?”女子又问,“不像那些人一样非将我们杀尽不可吗?”
“在下从不曾这般认为。”沈望舒面容丑陋,可他的眸子却很明亮,若是注视他那深深往下凹陷的眼睛,从不会让人觉得他丑陋,反是觉得他很美好,使得他眸子里的笑像极了春日的暖阳,柔和温暖极了。
此时他在浅笑着,语气如春风般温和,“人活在世,尚且有善恶之分,在下虽对妖类对妖界知之甚少,但在下相信,妖界与我们人界一般,分老弱分善恶,不会每一个妖类都是恶毒的存在,即是如此,又为何要觉得你们可怕,又为何非将你们赶尽杀绝不可?”
“公子你还是这般温柔啊……”女子感动极了,声音在轻轻颤抖着,“若是那些人都能如公子这般想,我们妖类就不会变成而今这般……”
“咳咳咳咳咳——”未待女子把话说完,沈望舒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彩蝶从他手背上飞起来,飞至他脸颊边,本想将它轻扇的翅膀碰一碰沈望舒的脸颊,终却没有这般做,而是又落回他的手背,紧张又关切道:“公子你可还好?可是小女子说了什么使公子动气的话了?”
沈望舒连忙摇了摇头,“不,不关姑娘的事,是在下自己……咳咳咳——”
彩蝶一直在沈望舒手背上扑扇着翅膀,飞起落下,落下又飞起,似想要帮他一把,却又不知如何帮他才是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望舒才缓过气来,只见他伸出手想要拿过清幽为他摆放在床头小几上的茶盏,想要喝上一口水,谁知他的双手竟无力得连茶盏都拿不稳,只听“啪”的一声,茶盏掉落在地,摔成了碎片。
而就在茶盏从沈望舒手上掉落时,那只彩蝶飞到茶盏上,似要帮他拿住茶盏,却又在将将落到盏盖上时飞开,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收回了动作。
只听沈望舒惭愧道:“抱歉,让姑娘见笑了。”
彩蝶扑了扑翅膀,并未说话。
过了片刻,才听得沈望舒迟疑地问道:“恕在下冒昧,姑娘方才说……可以帮在下,可是真的?”
“是的公子,小女子方才确实说了小女子可以帮公子。”女子并未迟疑。
“姑娘可知在下想做的是什么事?”沈望舒有些激动。
彩蝶扇扇翅膀,道:“公子想要找那位名叫莫长情的公子,不知小女子说的可对?”
沈望舒面上有明显的震惊与激动,“正是,姑娘能帮在下找到他?”
沈望舒说完,才发觉自己失礼了,忙道:“惭愧,在下失态了。”
“不要紧的,公子,小女子说了会帮公子,就一定会帮公子,只是不知小女子若找到那位莫公子后,公子需要小女子帮公子做什么?”女子轻声道。
“若姑娘能找到他,替在下转告他一句话。”
“公子你说,小女子记着。”
沈望舒默了默,而后肯定道:“道是小萤有危险,需要他。”
“公子放心,小女子一定替公子把话带到,不,是尽快替公子把话带到。”
“姑娘……有办法找得到莫家少主?”
“公子忘了,小女子是妖么?妖,自有妖的办法。”女子轻轻一笑,“公子放心便好,至多两日,小女子一定替公子把话带到。”
沈望舒却不放心,“不知姑娘这般帮在下,可会伤着姑娘?”
女子似怔住了,少顷后才听得她柔声道:“公子不用替小女子担心。”
“那便好。”沈望舒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对着彩蝶笑了,笑得温柔,“若是因帮在下而伤了姑娘的话,在下便不要姑娘帮在下这个忙了。”
“公子……你真的很温柔啊……”
“咳咳咳……在下只是个没有本事的人而已。”沈望舒笑得愧疚。
“不,公子是个好人。”彩蝶扇了扇翅膀,“能与公子说上话,小女子很开心,小女子不打扰公子歇息,这便去帮公子寻人了。”
女子说完话,彩蝶便从沈望舒手背上飞走了。
“姑娘请等一等。”就在彩蝶飞走时,沈望舒忽然唤住了它。
彩蝶在半空中轻扑翅膀,“公子可是还有事?”
“在下沈望舒,恕在下冒昧,敢问姑娘芳名?”沈望舒有些着急地问道。
“小女子……”女子顿了顿,才浅笑又道,“小女子记得公子便行,公子不用记住小女子的。”
女子说完话,彩蝶飞出了屋子,不再听沈望舒说什么。
只见沈望舒嘴微张着,似还有话未说完。
她方才一直在以蝴蝶的模样与他说话,是不愿意现身与他相见么?便是名字都不愿意相告么?
既是如此,又为何要出现,又为何要帮他?
“咳咳咳咳……”沈望舒又开始咳嗽起来。
不知这般温柔的姑娘会是什么模样?
不知是否还有再相见时?
*
两日后。
苍莽山,夜。
“师尊,山脚下发现一人。”本当漆黑的山上,此时一名年轻的白袍道士一手握着剑,一手掐着一名黑衣男子的脖子,将黑衣男子用力甩到了一名中年道士的面前。
只见这名中年道士身后还站着两名举着火把的年轻灰袍道士,同中年道士一齐看向被扔到地上来的黑衣男子。
中年道士一脸严肃地低头看着正在大喘气的黑衣男子,沉声问道:“说,此等时候,你到苍莽山上来做甚?”
中年道士的话音才落,只听他身后的其中一名年轻道士当即激动道:“还能做什么!?一定是和妖界有关联的人,趁灵玉有动静之日,来窥探灵玉动静,好以帮助妖界那群妖邪!”
“什……什么!?”黑衣男子瞪大了眼看着那激动得面目有些狰狞的年轻道士,震惊道,“什么妖界灵玉的,我什么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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