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之外围观的人群,见到这种诡异的景象,瞪圆了眼睛看着,发出了惊恐的抽气声。
东齐上至王侯将相、下至市井小民,都很看重驭灵术法,即使是贩夫走卒,有时也会求个咒签来祈福或是治病。只不过东齐明令禁止一切邪术,在场的准内神官中,倒有一大半只觉得情形怪异,却辨认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素遇缓缓捏紧了手指,他有脱口而出的冲动,想要质问佳音这是为什么,终究忍住了,只挤出一句话:“什么时候?”像是怕她隔着梦境与现实的距离,听不清楚,又问了一次:“什么时候开始,你决定要用这种方式对我的?”
佳音的脸色越发苍白,双手抱住头:“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的,她去哪了,你敢说出来么?”
素遇脸色一变,忽然意识到佳音要说什么,只是隔着术法构建的梦境,无法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佳音惨淡地一笑:“她在我身上只有几个月大,你用她炼蛊,让你的兄弟缩骨成一个怪物。你当时说,只要你做了素音家的家主,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孩子,他们可以继承你和我的修为……呵呵,可是你做决定之前,根本不曾问过我,我都没有机会告诉,我是南疆女子,夭折过一个未出生的孩子以后,永远都不会再有孩子了。你说你第一眼见到我时便对我钟情,说我走在你面前的每一步,都如同踏歌而行,我那时候多傻,就相信了,后来我才想到,你分明是看到了我脚上那串代表着南疆的铜铃,你接近我,就是想要利用我身上的南疆秘术,给你炼蛊……”
她看着梦境中那个已经完全不像“素锦瑶”的人,像看着一件满意的作品,手在那人脸上抹过,那张面孔又变得像极了素天心。佳音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好似在喃喃自语一般:“你想要一个天资极佳的孩子,我就特意给你做了这个,这是我做过的最完美的一个灵奴,用了我的血肉,加上我精心找来的百余种蛊虫,我亲手描下了她每一年的样子,一岁时的、十岁时的……安康公主那个根本不通术法的傻女人,把这个灵奴娃娃当成婴儿抢了过去,养到了这么大。”
佳音抬起手,一幅幅绘在丝绢上的画像,从她袖中飘落出来,上面画着从小到大素锦瑶的样子。
素遇想要伸手去捡,手指放在那些画像落地的位置,却什么都触不到,他这才惊觉佳音此时仍旧身在入梦秘术之中,那些画像,是当初身在岷山的佳音就随身带着的。
南楚以南,是绵延的深山,南疆几乎人人通晓术法,只是跟东齐的修习方法有很大不同,那里的人擅长使用毒虫毒蛊,也会使用一些在东齐人看来属于邪术的方法,比如用上百毒虫炼制成一个灵奴娃娃,融上人的血肉,这个灵奴娃娃就能像一个真正的婴儿那样发身长大。经常有南疆女子,不愿受婚姻约束,终身不婚不育,就这样炼一个灵奴娃娃养大,当成自己的血脉。
佳音对着初宁柔柔地一笑,就像她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那时初宁照着素离告诉她的位置和方法,刚刚找到佳音,佳音用一张白纱遮住面容,清新脱俗几乎不食人间烟火。
初宁一句话也不能说,因为她不想被困在这处术法搭建的梦境里。
“多谢你……”佳音轻轻说了几个字,忽然抬手,猛地扭断了那个灵奴娃娃的脖子,把那颗头颅朝着墙壁猛砸过去。
“别动!”梦境之外,一直用术法维持着这处梦境的孟良言,高声呼喊,提醒初宁不要受她的影响。
可是,仍旧太迟了。初宁心里清楚,佳音一面说话一面故意把灵奴娃娃的样子变来变去,想要扰乱她的心神,直到灵奴娃娃变成素天心的样子,无论如何,初宁都不能忍受那一张长着素天心五官的脸,被摔得七零八落。
她的脚步一迈出去,原本静止不动的景物,也跟着急速旋转起来,她已经做出了与当时并不一样的举动,要跟佳音一样,永远沉沦在梦境中了。
周遭的一切越转越快,诸多色彩渐渐融在一起,变成了刺眼的白色。一大片如同茫茫雪域的白光之中,隐约有人影走来走去,夹杂着模糊不清的话音。
似乎是素天心的样子,把一个小小的孩童高高抛弃,那孩子发出咯咯的欢笑声。
又似乎是安康公主的样子,用铁链锁住一个瘦小女孩的脖子,硬按着她的头重重撞在地上。
无数仆从,围着一个骄傲得像孔雀一样的女孩,看面容似乎是素锦瑶的样子,可一转身,他们又把口水吐在另一个又脏又瘦的女孩子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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