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目去宫中向元颉禀报李无瑕与雪狮子之事的时候,已是这一日的午后。彼时西羌国的皇帝陛下正跟宰相大人一同在御书房用过了午膳又接着讨论这阵子南方的军情战事。皇后朵兰亲自烹了奶茶热气腾腾地奉到他们手中——他们这君臣二人原本自小就在一处混惯了的,后来又做了亲戚,对这些礼数那自是早就不拘了。
见着狼目进来,朵兰遂笑吟吟的命侍女也倒了一杯奶茶给他:“数你运气好,我也有一阵子没煮奶茶了,今日煮这一回,正好就让你赶上——怎样,离了草原这么久,挺想念这个滋味吧?”狼目躬身接过奶茶先趁热喝了两口,这才诚恳致谢道:“多谢娘娘,真是好些日子没喝着这么地道的滋味啦!我手下有个侍卫倒也学着煮过几次,只是他那手艺委实太差,不但人喝了恶心,我拿给夜奔雷尝了尝,它都差险乎给吐了出来!”
见帝后二人和宰相都被自己逗得哈哈大笑,狼目趁机就把李无瑕要住在马厩里喂雪狮子的话提了提;元颉闻言眉头先是一皱,想了想道:“我倒不信那个华国女人能有这样的好心,她一直满口都是苍生百姓天下福祉,谁知心里在打什么主意!这些华国人都刁滑得紧,这次她自请住在马厩里,怕不是有什么别的想头吧?”
狼目是爱马成痴的人,他瞧着李无瑕对马儿那样好,心中早就对此人颇有好感了,听见皇帝言下似有不允之意,他便急忙先抢着道:“不会不会,我看她对雪狮子好应该是真心的!再说她身上的伤那么重,站立走动都艰难得很,我多派几个侍卫在马厩里盯着也就是啦!”
他这里摆出全力担当的架势,元颉还没说话,沙勒赫倒先笑了起来:“怎么,你当真能保证得那个永宁公主不会勾结了什么人密谋脱身?”狼目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他跟元颉一二十年的主仆,倒真有点没上没下的感觉,可是唯有对沙勒赫这位高深莫测的宰相大人,熟悉归熟悉,他心里却始终有点畏惧。
见沙勒赫平平淡淡一句话就把狼目这个巨汉当场噤住,元颉在旁也觉得有趣,呷了口奶茶笑道:“是啊,你这般没头没脑就信了那个女人的言语,这事儿可真未必妥当。”他随即敛了笑容向沙勒赫正色道:“我看整个华国皇族一家子就数这个女人难缠,过几日直接杀了她倒是干净,你怎么说?”
沙勒赫也收了玩笑的神色一本正经答道:“以臣之见,事情怕是没有这么简单——前两日陛下不是命那个李显宗去镇抚牢里那些华国的罪囚么?我听见下头的呈报,说那些罪囚都对李显宗显得颇为失望,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提到了护国永宁公主,罪囚们说这位公主殿下才不愧是华国列祖列宗的血裔呢。”
这件事元颉倒是第一次听说,他顿时就拧起了眉毛:“竟有此事!看来这个女人的确留不得了。”沙勒赫点头道:“正是如此,而且非但如此,如今他们那个太子已经疯了,华国的人再也没有了盼头,唯其剩下的些许指望就是这个永宁公主……所以咱们不但要处决她,而且还要索性把排场格外弄得大一些,让那些百姓都看看她最后的下场,顺便也对左亲王的在天之灵有个交代,更算是杀鸡儆猴,扬一扬我们大羌的国威!”
听他这么一说,元颉也深觉有理,频频点头道:“果然还是你想得周全,是了,咱们就这么办!我即刻吩咐特鲁乌他们去筹备,到下月朔日那天,就在这上京城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明正典刑和祭祀!给华国的孤臣余孽们都看看那个女人的下场,也祭告天地神明,以安元硕的在天之灵!”
他们郑重讨论国事的时候,狼目这个宫廷侍卫队长自然不敢插口,可是听到这会儿都是什么处决又是什么明正典刑的,他便不由得又想起那匹雪狮子来,遂期期艾艾的小声道:“便……便是要杀她的头那是几天后的事儿了,如今先叫她好好喂马不成么?那匹雪狮子眼看都有了几分起色了………”
这几人言来语去说话之时,朵兰坐在边上并未听懂,直到狼目说出这一句,她才忽然明白过来,忍不住也插口问道:“你们这会儿说的那个什么‘雪狮子’竟然是一匹马?这马跟华国的公主又有什么干系?”狼目听见皇后开口询问,寻思若能把娘娘拉过来支持自己这边,说不定陛下的心思能转过弯儿来也未可知;因此他急忙抢着答道:“回禀娘娘,那雪狮子乃是一匹罕见的好马!它不但长得四腿魁梧有力一看就善能跃,而且模样儿还特别好看!全身雪白雪白的,连一丝儿杂毛都没有!陛下昨日说过,要是这匹马能救得过来,就把它送给您当坐骑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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