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洛嬷嬷一念至此,脸上神色不由得冷了下来,好在李无瑕正扭头同尉迟芳说话,倒是没有在意她神情的变化。这会儿依稀能听见外头宫墙周围有杂沓脚步踏雪之声,却是狼目召来宫内侍卫将这座灵秀宫结结实实地围了起来——他倒果然尽职尽责,尽管压根不明白宰相大人的意图,但那也没妨碍他极其认真地执行后者的命令——想必这种事也都尽在沙勒赫和李无瑕这种聪明人的计算之中吧?
莫洛嬷嬷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黯然说道:“既然狼目大人都已经做好了安排,公主殿下这里看来也就没有什么事了,奴婢这就告退,先回我们娘娘那边去罢。”李无瑕抬目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站起身竟是端端正正向她施了一礼,肃然道:“今日多谢嬷嬷的相救之恩了,我与芳姐都感激不尽!”莫洛嬷嬷有些尴尬,连连摆手道:“公主殿下不必如此,奴婢方才已经说过多次,我到这里来并不是为了相救于你……”
“但那又怎样?”李无瑕微微一笑轻声道:“毕竟嬷嬷是千真万确救了我的命,虽然阶下之囚身份卑微无以报答,但嬷嬷今后如有任何吩咐,我都定当从命效劳。”听见她这样说,莫洛嬷嬷那些在心中不知滚了多少遭的话几乎就要冲口而出“求你放过我们皇后娘娘、求你将皇帝陛下还给娘娘吧!”……
可是,这样的话却无从说起,因为在朵兰和李无瑕之前,显然朵兰才是那个站在明处的加害者;而李无瑕,她连皇帝陛下的宠爱想必都丝毫也不稀罕吧?那对她来说不过只是某种无法摆脱的枷锁桎梏而已,让她放过朵兰?这听起来像是最不恰当的笑话。
因此,莫洛嬷嬷只是苦笑了一下,呐呐的道:“是,既如此奴婢也就愧受殿下的礼了,奴婢告退。”李无瑕如此郑重其事地向她施礼,这位羌国老嬷嬷却连个还礼的意思都没有露出,尉迟芳在旁不免觉得有些看不过去,她正要说话,却被李无瑕轻轻在手臂上碰了一下,接着便是一个制止的眼神,尉迟芳点点头,将已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莫洛嬷嬷脚步沉重地慢慢走出灵秀宫——方才她来的时候满心都是焦急不安,生怕李无瑕这边也无法可想那该如何?朵兰被江氏挑唆得已经失去理性,皇帝回宫前这一两天,无论她对李无瑕做出何事,到时势必都是无可挽回的局面。所以那时的莫洛嬷嬷全部心思都想的是如何阻拦住娘娘的莽撞行为,而到了现在,亲眼看着这灵秀宫已经变得铁桶般全无破绽,这位羌国女官却并没有丝毫喜色,反倒是另一种深厚沉重的悲凉之感又悄悄袭上心头。
她独自踽踽的走出灵秀宫大门,不出意料地在门外又碰到了正在认真把守的狼目。巨人般的侍卫队长见她出来倒是立即就露出了亲切的笑容,殷勤地躬了躬高大的身躯道:“嬷嬷可是还有什么吩咐么?”莫洛嬷嬷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丝笑容道:“我没有什么事,辛苦你在此值守了,公主殿下这里就交给你,我先回皇后娘娘那边去啦。”
狼目点点头,又笑道:“嬷嬷整日要顾着这宫中这里那里的事,您这把年纪都不说辛苦,我又有什么辛苦的?”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忽然又想起一事,便急忙补充道:“是了是了,宰相大人还有一句话要带给皇后娘娘,你看我这记性,稀里糊涂的倒是差点给忘了!”
莫洛嬷嬷一怔,连忙问道:“宰相大人有何要紧的言语要带给皇后娘娘,你可还记得?”狼目皱着眉毛想了片刻,抓抓头发道:“记得自然记得的,只是这话听着倒也不像是有多要紧的样子……宰相大人说的是——‘有些事,既然我已知晓,那么皇帝陛下自然也可能知晓,望娘娘一切三思为好’,另外他还说了几句‘恳请娘娘恕罪’、‘回京之后定当进宫请罪’之类的话,反正我是听得糊里糊涂的,嬷嬷你可懂了没有?”
莫洛嬷嬷心头一震,她如何不知道沙勒赫的意思?知道这位宰相大人做事滴水不漏,他生恐放一个狼目在此还难以阻止朵兰在情绪失控之下的冒进;所以又放下了一句极厉害的话,这摆明了就是告诉朵兰,目前元颉还不知此事,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而此地则正是朵兰的软肋所在,无论她究竟激愤恼怒到何种程度,却也终究无法放下与元颉的夫妻之情。
莫洛嬷嬷不由得苦笑,随口向狼目敷衍道:“宰相大人这话究竟何意果然我也猜测不出,不过我定会原话转告给皇后娘娘知道,你就放心吧。”狼目闻言自是连连致谢,一时无话,两人点头作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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