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说话,却胜过千言万语。
叶朔君走进去,立即把门带上。
他走到床头,一个苍老,虚弱的声音道:“你来了?”
是孟婆。
叶朔君淡淡道:“我来了。”
孟婆拉开窗帘,此刻的她变得更加苍老,脸上更是毫无血色。
孟婆走下床,颤巍巍地走向桌子,每一步都好像挪过去的一样。叶朔君惊愕住,他没想到,三天前还和他大战,精力充沛的老人此刻竟是这副模样。
孟婆看着叶朔君的眼神,笑道:“没想到吧?一个前几天还健硕的老婆子竟然会变成这副模样,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叶朔君道:“为什么?”
孟婆笑得更加厉害了,笑到不断咳嗽,她缓过劲来后,道:“为什么?你以为使用那把刀是毫无副作用的吗?那可是把魔刀,一把吸取使用人精力以达到力量的最强化的魔刀。”
叶朔君道:“你知道为什么还要用?就为了这场毫无意义的决斗?”
孟婆脸上立即充满怒色,厉声道:“毫无意义?你知道什么?我孟婆可以输给天下任何人,但我绝对不会输给明镜,像他那种人,我绝对不会输给他,绝对不会。”
她说话的语气越来越重,最后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叶朔君道:“我师父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你这么生气?”
孟婆望着桌子上的茶杯,满脸惆怅,半日不语,最后才启口道:“我是他的妻子。”
叶朔君怔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竟是这样。但他的脸上却什么表情也没有,善于伪装自己,或许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么说,鬼骷髅是我师父的儿子了?”
孟婆点点头,道:“算辈分,他应该算是你的师兄了。”
叶朔君道:“可是,为什么我师父从来没提起过他还有妻儿的事?”
孟婆冷笑道:“他当然不敢提,让世人知道他抛弃妻儿那他在江湖上该怎么待下去,越是德高望重,就越注重自己的名声,就越会通过各种手段来掩盖自己的过错,这就是江湖人。我想,你应该也明白。”
叶朔君不语。
气氛变得异常诡异,周围的一切好像被凝结了一样。
许久,叶朔君才缓缓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方便说吗?”
孟婆看了叶朔君一眼,他的眼神是那么炯炯有神,纯真,清澈,毫无虚无,伪装的样子,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孟婆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在江湖上混迹了这么多年的孩子,还可以有这样的眼神,她也不知道叶朔君经历了什么,但她可以感受到,叶朔君的眼神在纯真以外,还有一些苦涩。
她心想: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让这个孩子把他心里的故事说出来。
但很快她又回到现实。
孟婆冷笑道:“你想听吗?好,正好也让你了解一下你那个师父,让你看看他那个高洁,德高望重的面具下,那个虚伪的面孔。”
孟婆却陷入沉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她却还是没有要说的意思,只是出神地望着手上的杯子。
叶朔君也没说什么,他比谁都知道,把自己隐藏多年的痛苦分享给别人的那一刻,可绝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谁也不愿意在自己的伤口上撒盐。
但孟婆还是说了,她脸上挂着笑容,无论是谁,都知道那笑容的苦涩。
孟婆道:“我和明镜相识在四十五年前,那时的他是那么温柔,那么善解人意,当年为了他,我背叛了自己的家族,背叛了冥幽谷。他当初对我说会一生一世守护我。当年的我竟天真地相信了。”
叶朔君站在那不语,但他心中却是五味杂陈,那一句守护一生一世打败了这个女人,可世界上又有多少一生一世呢?过分的奢望,到头来只不过是痛苦罢了。
孟婆接着道:“在那两年里,他确实对我不错,非常细心地照顾我,什么事都迁就我。就这样,我生下了毅儿。我以为我的一生会这样平平静静地过着。没有江湖,没有恩怨,粗茶淡饭也好,日耕夜织也罢,我都无所谓。但我却低估了一个男人的野心,也高看了自己的魅力。”说到这里,孟婆再也说不下去了,她捂着脸痛哭。
叶朔君明白,这撕心裂肺的哭声,是一个绝望的人的哭声。
多年对冥幽谷的掌管,让世人忘记了孟婆是一个女人,她坚强的外表下,却是一颗柔软的心。世间所有的女子又何尝不是如此。
叶朔君道:“不用再说下去了。”
孟婆却哭喊道:“不,我会把故事讲下去,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没必要隐瞒了。”
她擦拭泪水,道:“叶朔君,你见识过我的夜哭的威力了吧?”
叶朔君却摇摇头,道:“抱歉,在‘夕落江湖’的状态下,我什么都不知道。每次使用这一招后,我都会忘记自己所做的事。当时我还是拼尽力气去告诉鬼骷髅他们离开冥幽谷的。”孟婆道:“难以置信,那一招竟然也是夺人心智的招式。好,叶朔君,我就来告诉你关于我们那一场决斗的所有事。”
正是:明月清风女儿泪,恍若隔世有谁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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