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相聚因为有了这样的认知,他忽然有些不舍起来,他希望能偶尔跟他们见一面,聊一聊过往,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哪怕面对面喝杯茶,跟他们在一起是很好的体验,比聒噪的叶姨,热情的姑母,不着调的姑丈,都要好很多。
他们在淮南逗留了十几天,每天都被欢声笑语充斥,不过他注意到生父的精力十分不济,经常要休息好久,他休息的时候,大家就会变的缄默,好像欢快被设定了时限,有他在的时候就会自发的开启,他不在的时候,欢乐都变的疲惫。
相聚再久,皆会有离别的时候,这是沈维很早就知道的一个定律,那之后他很快就回了吕宋,过着数年如一日的日子,他其实忙的很,基本没有时间回忆那些人事。他帮着父亲打理生意,替顾小鱼张罗盛元分号,一切都顺理成章。
顾小鱼再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多以后,就在他打算着要不要再去大陈一趟的时候,她来了吕宋,不似以往的高兴模样,见了他就扑在他身上哭。
她说父亲去了,她没能见最后一面,她说在母亲面前的时候不能哭,因为母亲努力的表现着不悲伤的样子,她更不能伤心,她说她就想见他一面,因为她觉的他们拥有同样的情感。
是这样吗,沈维想,他一早就替他可惜过了,说难过吗,大概是有的,但是他哭不出来,父亲说他从小就不怎么会哭,可能天生就是个心硬的家伙。
顾小鱼跟他说着父亲的过往,说他们之间的点滴,这跟姑丈那里听来的又很不一样,沈维脑海里的那个轮廓,又丰富清晰许多,越清晰越感到可惜,是的,他对那个男人,总是怀着深深的可惜之情。
他不会安慰人,只是跟顾十二陪着她,听她诉说听她悲伤,感受她的一切,那之后,他没有跟她一起回大陈,虽然父亲说他应该跟着回去看看,可他害怕面对大家新鲜的伤口,在悲伤还很强烈的时候,他不知道该怎样自处,他会很尴尬。
所以他第二次去大陈,是在又一年后,这次他没有在广东停留,而是自作主张的去淮南,想赶在他忌日的时候瞧一眼,但在路上,他却很丢人的迷了路。
他把大陈想的太简单,上次来因为人多,他没有很刻意的留意路线,至于叶雨那个路痴,便更指望不上,这里不是吕宋,他怎样都很熟悉,这里陌生的叫人毫无防备。
原来没了他们,大陈对于他而言就是如此的陌生隔阂,可是他并不想依附他们而生活,所以导致他根本不能融入这个地方,这里于他而言,便只有那个小院子,以及小院子里有限的几个人而已。
这几年间,父亲独自回来过几次,还都是赶在盛夏时节,对他而言,这里是故土,充满了他的怀念跟期望,还有那个一直不能忘却的女人。
父亲的小心翼翼跟生涩,充分的体现在他对母亲的态度上,他总是在母亲离开一个地方后,才刻意的去一次,比如杭州,那里是他跟母亲的祖籍,母亲每年回去祭祖之前或者之后,他才会出现在那里,再比如母亲定居淮南,父亲便有意无意的把生意往那边牵引,寻各种借口过去,只为能离她近一点,如此甘愿充当一个守护观望的角色。
在他看来,那就是做贼心虚的姿态,好像跟母亲见一面,就会触犯天条一般,明明想她,明明想守在她身边,却总是行不由衷。
沈维实在替他着急,虽说他并不认为俩人非要最终走到一起,也知道细水长流水到渠成,但就是恨铁不成钢,站在男人的角度,主动出击才是制胜之本,吃过一次亏还不能长记性,父亲这辈子大概是娶不上媳妇了。
但不管如何,子不嫌父,他迟钝归迟钝,却是个难得的好人,在母亲经历过那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之后,很能够充当一个抚平伤口又能把日子过的细水长流的角色,就像对待他一样温柔虔诚,他觉的母亲的后半生,很需要有这么一个人。
也许有一天,这样的美好可以在不知不觉中实现,他作为他们俩人之间最大的牵绊,也是最好的桥梁,少不得要添几块砖瓦,毕竟他希望他们每个人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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