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神色没有变动:“驸马心中在想什么,我们做奴婢的并不敢多言,世子,这会儿也差不多了,奴婢陪您回去。”说着内侍就要在前面做引导,罗顷突然伸手抓住内侍的胳膊:“不,我还想再看看,再看看这市井中人,到底是怎样生活的。”
内侍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接着内侍就对罗顷赔笑道:“世子,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奴婢陪您回去吧。等回到那里,您再去和驸马说。”说着内侍几乎半强迫地抓住罗顷的胳膊,和他往另一边走去。罗顷回头,看着那条长长的巷子,那个方才和妓女走进院子的大汉已经斜披了衣衫,满面笑容地走出来,那些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又冒出来,缠着那大汉说话,两边的屋子里,有些地方也冒出了炊烟,给这条长长的巷子增加了些生气。
罗顷频频回头,内侍已经察觉了,不过内侍没有说话,这一趟不知道罗顷能领会多少,这和内侍没有关系,横竖他只要带着罗顷来了这遭就够。
两人回到宗正府的时候,天已经快擦黑了,府内的内侍出来告诉罗顷,宗正已经返回公主府,何时再召见,要罗顷耐心等待。
罗顷没有询问内侍更多的话,径自回到自己暂住的地方。岚月正带着小丫鬟把饭菜给撤下来,看见罗顷走进,岚月急忙对屋里喊:“世子回来了。”
喊完岚月就看见罗顷一身疲惫,这吓了岚月一跳,忙把托盘塞到小丫鬟手上,上前扶住罗顷:“世子,是不是宗正为难了您,您才如此疲惫?”
罗顷已经看见琼竹从屋里走出,罗顷想对琼竹微笑,表示自己没有事,但笑容尚未现出,罗顷就觉得疲惫至极,直直地倒下去。倒下去的时候罗顷还能听到耳边有人在那惊慌地喊世子。等罗顷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入夜很久了,琼竹坐在床边一脸担忧地看着罗顷,看见罗顷睁开眼,琼竹忙把一颗丸药递过来:“幸好上京时候带了些药,不然这会儿还不晓得到哪儿去寻太医去呢。”
“我没事。”罗顷对琼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服药。琼竹轻叹一声:“你啊,也算是吃了从娘胎出来之后,从没吃过的苦了。”
这样就叫吃苦了吗?罗顷很想问问琼竹,但罗顷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摇头。琼竹伸手摸一下罗顷的额头,见罗顷的额头不烫,琼竹这才放心地道:“我让她们凑合着煮了一碗鸡丝面,这会儿只怕已经好了,我给你端过来。”
说话时候,顾嬷嬷已经端着一碗面走进来,这碗面的汤稍微有点混,面也不够细。顾嬷嬷端着面走进来的时候一脸的难受:“世子,这会儿厨房那边也不让我们要汤要水的,她们用茶炉煮的,用的汤都是晚饭吃剩下的。这里的鸡汤都不大好。”
罗顷看着这碗面,眼前突然浮现起今日在外面那碗面了,那碗面汤是浑浊的,面也不够细,还放了半勺猪油,油腻腻的,罗顷只吃了一口就嫌弃了。这碗面虽说不如在王府时候吃的那么好,但比起那碗面来,已经是天上地下了。
罗顷没有接过碗,琼竹已经接过碗拿起筷子试图喂罗顷。罗顷这才回神过来:“不必了,我这会儿才发现,我想的,真的太简单了。”
简单?琼竹和顾嬷嬷都愣在那里,罗顷晓得如果自己不把这碗面吃完,她们会很担心的,于是罗顷接过碗,几口就把面吃完了,汤也喝的干干净净,这才把空碗交给顾嬷嬷拿出去,对着琼竹说了今日自己的所见所闻。
琼竹虽说生长在乡间,可是琼竹的爹和哥哥都是秀才,爹在世的时候也没愁过吃穿,爹去世后很快就被卖给了陈家,在陈家的那些苦,不过是被打骂几句,何曾晓得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情。
于是琼竹也沉默了,罗顷见琼竹沉默,有些激动地道:“我原本一直以为,外面人嘲讽我们不知人间疾苦是嫉妒,毕竟我们天生尊贵,天生就比别人多了许多东西。上京之前,我也曾想过,如果辩解不成,被问罪,被贬为庶人,不过就是自做自吃,不过就是和你过点清贫日子。可是这会儿,我才晓得,我是真的不知道清贫二字怎么写,更不晓得如何过。琼竹,我想的太简单了。”
“你害怕了。”琼竹看着丈夫,语气平静地说。罗顷摇头:“不,我并没害怕,我是,我是……”罗顷努力回想自己的心情,不知道该用什么合适的形容词,今日受到的冲击太大,在人心险恶之外,罗顷似乎又明白了些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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