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些解暑的药方喝下去,罗顷竟不见好,而是又发起高烧来,琼竹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带着岚月一天三遍用新打的井水给罗顷擦身,又让太医开了降温的药。这样三四天下来,罗顷时好时坏,有时竟然说起胡话来。
顾嬷嬷先吓住了,要是罗顷在这没了,那对整个楚王府都是没顶之灾。琼竹连身孕都没有,东平郡王都不用告状,这个爵位就是落在东平郡王一系。到时候东平郡王的长子做了楚王,对原本这些人,有好脸色才怪。
琼竹见一向镇静的顾嬷嬷都神色苍白,手软脚软的模样,晓得不能再指望她们,一边吩咐人尽力看护着罗顷,一边求见宗正。
宗正知道罗顷生病,也派去了太医,以为罗顷很快就好,谁知罗顷病好的消息没有传来,反而传来越来越重的消息,而且琼竹也要求见自己。对这位侄媳妇,宗正的印象并不深刻,原本宗正不肯见琼竹,毕竟男女有别,可是内侍前来回禀,说琼竹已经跪在外面不肯起来。
这是三伏天,别说顶着大太阳跪在外面,就算是在外面站一会儿都会汗流浃背。宗正的眉不由皱起:“怎么她这是要威胁我?”
“女人家不都是这样吗?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会儿世子妃见您老人家不肯见她,不就急了,想着来哭闹。”内侍的话让宗正笑了:“这个解释倒不错,你们让她进来吧。”
内侍应是,出外传话。琼竹也不晓得宗正会不会见自己,但琼竹是真的没有办法,罗顷的高烧越来越严重,一个不小心就会没了命。若宗正再不派好太医,那就真是全完了。于是琼竹看着那被太阳晒的滚烫的青石板,咬牙跪下了。
岚月见琼竹这样跪下,吓了一大跳,急忙命小丫鬟去取伞,好给琼竹遮着阴凉,琼竹一不肯站起身,二不肯打伞,任由那太阳直直地晒着自己,任由自己的汗一点点掉在青石板上,接着又被太阳晒干,青石板上竟流下一行盐迹。
琼竹却不感到热,也不感到自己撑不住,她的眼中只有丈夫的眼,只有丈夫难受的神情,做夫妻虽才两年,但琼竹是看着罗顷变成现在这样的,自己怎么舍得就此放手。岚月在旁不敢劝,眼里的泪早就湿了又干,就在岚月觉得绝望的时候,看见内侍从里面走出,传宗正的话,让琼竹进去。
岚月顿时欢喜起来,伸手去扶琼竹起身,但琼竹的身子却软绵绵的,还有一些发烫。岚月吓了一大跳:“世子妃,难道您也中暑了?”
“我只是一时欢喜了,站不起来罢了。你不要担心。”琼竹对岚月说了这么一句,一努力就站起身,对内侍道:“如此,就请内侍带路。”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世子妃,竟然还有几分韧性,内侍心中品评了一句,在前面沉默地带路,岚月不能进去,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宗正所在的厅上,四个角落都放着大冰盆,冰盆面前站着一个小内侍,小内侍手中都拿着大扇子,把冰盆里冒出的凉气往厅堂四周扇去。宗正却不在琼竹面前,厅内放了一个屏风,后面隐约能看到人影。
琼竹晓得这人影必定是宗正了,也明白这他的避嫌之举。于是琼竹对着屏风跪下去:“侄媳给姑父请安。”
“楚王世子妃,你起来吧。你的来意我已经尽知,可是我也要说一句,我并不是太医,所派去的太医已经尽力医治,若再不好,只能说是楚王世子的命就是如此。”宗正的话没有出琼竹的意料。琼竹对宗正磕头下去:“姑父对我夫君的深情,我已尽知。然而天下的医者不同,不一样的医者所救治的方法也不一样,侄媳只想恳求姑父,入宫请陛下遣出御医。”
屏风后的宗正不由瞧了眼琼竹,她倒挺会说话的,人也机灵,可是宗正很快就对琼竹道:“请陛下遣出御医?这会儿你可知道你们的身份?”
“并不敢忘,待罪之身。”琼竹的语气很平静,其实她被太阳晒了这么久,也有些虚弱,甚至琼竹自己也能感觉到自己快要发烧了,但现在最要紧的是要说服宗正,不然自己丈夫的命就……
“楚王世子妃,你所关心的是,是你的丈夫呢,还是那荣华富贵?”宗正的话打断了琼竹的思维,琼竹看向屏风后面:“侄媳只记得,那个躺在里面奄奄一息的人,是侄媳的丈夫。他是世子,侄媳就是世子妃,他是农人,侄媳就是农妇。他是樵夫,侄媳就做一个在家织布的。他是什么,侄媳就是什么。永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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