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京城的某处书院。
参天耸立的古树,枝桠横斜逸出,树冠茂盛硕大,远远望去,如同倔强挺立的上古神祗。
古树之上盘腿坐着一个衣红如火的少年。
他正闭目抚琴,十指纤长细白,拨动琴弦,发出“锃锃”的宫商角徵羽声,音色质朴,意境高阔,曲调苍凉大气,浑然天成,曲中情致既有春意朦胧,又蕴含清冷幽远,回旋往复,委婉缠绵。
一声清丽的鸟鸣穿入云霄。
少年缓缓睁开双眼,抚琴的手陡然变奏,铿锵铮鸣,杀伐刚劲之意尽出指尖弦上。
林间惊起一片飞禽走兽。
有身着书生袍的年轻男子远远扬着手中信道:“窦师弟,你家书到了!”
少年不为所动,手指越弹越快,琴声越来越紧,曲调忽高高抛上,又骤落低音,戛然而止。
他抬眸看了一眼,起身抱琴飘然而下,正落在那年轻书生面前。
“麻烦苍师兄了。”
“哪里,区区小事,举手之劳,窦师弟不用和我客气。”
窦六郎接过书信,把琴扔给那书生,径自拆开,一双美目上下飞速翻阅了一遍,看完立刻变了脸色,把信狠狠丢在地上。
“想的美!”
他说完一跃数丈,等那书生怔愣过来,人已经飘在了百余丈外。
“烦请苍师兄替我向先生请假,窦云家中有事,归期未定!”
书生捡起地上家书,看完后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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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真坐在荣和宫里,接过宫女送上来的凉茶饮了一口,眉头舒展,笑道:“十六弟近来在京中可是风头大盛。”
皇甫容刚洗了头发,闻言回眸,咋舌笑道:“九皇兄是想说我太顽劣了么?我已经知道错了。父皇和母亲也训过我了。九皇兄不会也是来训我的吧?”
皇甫真见他一脸哀求的模样,笑道:“现在怕了?”
皇甫容乖乖的点了点头,“皇兄不知道,御史言官们参我的折子都堆成小山了,父皇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我是万万不敢再出宫啦!”
“哪有这么夸张,因为几本折子,你以后就不出宫了吗?”皇甫真逗他道:“宫外还有那么多好吃好玩的,你舍得?”
皇甫容为难的道:“那还能怎么办?父皇不喜欢我出宫呢。”
小松子拿了一块干布帮他擦头发,擦了半天还没擦干水份。
“哎,轻点儿,绞着我头发了。”皇甫容皱了下眉,轻嚷了一声。
小松子连忙放柔了手劲,“都是奴才笨手笨脚,殿下还疼么?”
皇甫容摇头道:“没事儿,就拉了那一下子,不疼了。”
皇甫真见状,起身走过去,从小松子手里接过干布,道:“我来帮你擦吧。”
皇甫容抿了抿嘴角,身子微微僵滞后,扬眸笑道:“那就麻烦九皇兄了!秦王殿下帮我擦头发,说出去,不知道要惹多少人艳羡!”
皇甫真唇角弯起,眸中笑意盈盈,道:“这有什么可艳羡的,你若喜欢,每次我来都帮你擦头发就是了。”
皇甫容不料他竟然说出这等话,愣了愣,道:“那怎么使得?”
皇甫真把干布放到他头发上,轻轻揉擦,温声道:“那怎么使不得?”
皇甫容只觉得一种异样的疼痛刺穿了他的胸口。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闭上眼睛,低声道:“还是九皇兄对我好。”
皇甫真顿了顿,很快恢复了过来。
他心里也有种异样的感觉。
他明明是第一次帮皇甫容擦拭头发,可是手法熟练的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仿佛他已经帮皇甫容擦过了几百遍几千遍头发一样,竟连一点错也没有出过,实在骇了他自己一大跳。
“奇怪……”他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忽略掉心头的怪异,皇甫真继续帮小皇弟擦头发。
“知道九皇兄对你好,你出宫这么多次,闹的满城皆知,也不知道来秦王、府看看九皇兄?”
“我怕冒然去,会惊扰到九皇兄嘛!”
“不许嬉皮笑脸,说实话!”
“唔,我现在出宫都是母亲帮我求来的,她叫我去新康伯府,我当然只能乖乖听话了!去了新康伯府,自然就去不了皇兄府上了!”
“这有何难,下次你直接对王良嫔说,九皇兄邀你去秦王、府,她总不能连这样也不答应吧?”
皇甫容连连点头道:“嗯嗯!啊,疼!”
皇甫真被他傻乎乎的样子逗笑了,“我还在给你擦头发呢,你的头发都在我手里,你这样点头,可不是要拉疼了?”
“都怪九皇兄!”
“你自己不注意,怪我什么?”
“怪九皇兄太温柔啊,我都忘了还在擦头发!”
皇甫容说完仰首笑了笑。
皇甫真正俯首看着他,见状也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窦宸和魏允中从外面进来,同时一愣。
魏允中用手肘撞了撞窦宸道:“这画面也太刺眼了吧,我大哥就从来没给我擦过头发!”
窦宸淡淡的应了一声,目光紧紧盯着那两个人。
他从未见过有一对兄弟如此亲腻,眉眼言笑交流的如此自然,仿佛他们已经如此相互微笑了一辈子。
他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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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不知道是窦宸第几次发现荣恩宫外面有人了。
自从他们搬到荣和宫后,荣恩宫就成了废宫,这里地方偏僻,平日里根本没有人会往这边来,也没有人会注意到这边。
所以窦宸经常会来这儿练音律和武功。
可是最近,显然和以前不一样了。
“进来吧。”窦宸站在院中的银杏树下,不轻不重的对宫门外道。
他听得到门外的人吓了一跳,想要逃走,走了几步又返身回来。
掩住的宫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进来的人出乎窦宸的预料。
“三公主?”
“我……我只是……”皇甫姣脸色微白,咬着下唇道:“你别误会!我可不是来看你的!”
窦宸哑然失笑,淡淡的点头道:“我知道。”
“我也不是天天来!”皇甫姣紧张的用手捏着衣角,直直的盯着窦宸,拼命的不让自己先退缩,“我、我也不是故意偷听你吹笛子!”
“我吹的不是笛子,是箫。”窦宸面无表情道。
饶了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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