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嘉山一直到午饭后才过来,还是带着李姐、程远琮一道来的。
进了门,翁婿俩就先去了书房,把做了半天心理准备的孟存汝给扔一边,拉开架势要下棋。
安冉冉眨巴眼睛,向孟存汝道:“踢馆的找上门,护短家长当面打孩子?”
李姐十分威严地咳嗽了一声,安冉冉噤声。
孟嘉山和程远琮下完一盘棋出来,孟嘉山同李姐商量:“这边空房间都还干净吧?我们晚上住这边,你安排一下。”
程远琮看了一直沉默的孟存汝一眼:“听说这边后山有个深水湖,风景不错。”
孟嘉山笑了:“那咱们就去那边走走。”
午后暑气还没散尽,幸好山上林木荫翳,阳光从枝枝叶叶间漏下来,像是一片片细小的金箔。
深水湖边有专门供休憩的小亭子,孟嘉山毕竟年纪渐渐大了,走了这样一段路,额头隐隐有虚汗渗出。孟存汝扶着他在亭中长椅上休息,他握着女儿的手,指着亭子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没好好陪陪你妈妈。”
孟存汝浑身一震,低头看着他的手,那只手背上满是松弛的皮肉,温热、宽大,虽然有力,却已经开始因为衰老老迈。
程远琮也没想到孟嘉山突然会提到亡妻,“孟伯……”
“我也是过来人,知道外面的世界精彩,你们年轻人爱玩。可俗话说的好,少时夫妻老来伴。我这几年身体也不好了,常常就要想起年轻的时候。那是我可没现在这么大的肚腩,宜珊拉着我,同你外公说,嘉山虽然穷,可是长得正气,将来剩下了孩子一定懂事乖巧。”
程远琮听得到这里,似笑非笑地去看孟存汝。
孟嘉山看向被阳光照得波光粼粼的湖边,“她要是看到你长这么大,都要结婚生子了,不知该有多高兴。”
孟存汝听得眼眶通红,憋了半晌,到底把话咽了下去。
她更在乎的,难道不是你?
她的委屈,难道不是你给予的?
你现在这样亲昵的称呼她“宜珊”,回到家中同眠的还不是周秀敏?
孟嘉山不知她心中所想,以为女儿认真反省了,轻轻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爸爸已经来不及补偿了,你们……不要做让自己将来后悔的决定啊。”
孟存汝咬紧了牙关,咬住腹中那只想要冲口而出的野兽。
程远琮看出她神色不对,主动道:“孟伯伯不用担心,我和存汝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会为一点小事就生出嫌隙的——是吧,存汝?”
孟存汝仍旧垂着头,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孟嘉山有些生气:“是你做错了事情,远琮不同你计较,你还要闹脾气?”孟存汝忍不住抬起头:“我没有闹脾气,我和他本来就……”
“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爸爸,就不要这样不懂事。”孟嘉山打断她,“宜珊难道是这样教导你的?为人要信守承诺,谁都会犯错,重要的是知错能改。”
孟存汝看向程远琮:“我犯错了吗?我们不是有协议,原来签完了合同也是可以不认的?”
他们那份协议,当然是瞒着双方长辈签下的,被她这样捅穿,程远琮脸上也显出一些尴尬神色。
孟嘉山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什么协议?”
程远琮和孟存汝一齐沉默了,孟嘉山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我问你们,什么协议?”
说到最后一个字,语气都加重了。
孟存汝当然不敢把正式协议拿出来刺激父亲,只把房间里的副本找来给他过目。
孟嘉山阴着脸把协议一个字一个字看完,“啪”的扔回孟存汝怀里:“你有出息!有出息!”
孟存汝看着文件一张张落到地上,一动也不动。孟嘉山在屋子里走了几个来回,拿手指一下下敲在桌子上:“你把婚姻当做什么?你真管不了他,那我也没办法,可现在这样算什么——你想他给你弄几个私生子出来?原来在你心里联姻就是这么个意思,你简直白读了这么多年书!”
他走得累了,又坐了一会,然后道:“你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和程家商量商量,10月先把婚订了吧。”
“爸爸!”
孟嘉山背着手看她:“人是自己选的,难道现在要跟我说你不要了?你当程家是什么?”
孟存汝忍不住道:“你不是说谁都可能犯错,知错能……”
“我只问你,程远琮同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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