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云霜被拘在长庆宫中已有数月。
当日事败之后第三天,苏慕白下令让禁卫军在她面前将长庆宫中所有的宫人全部杖杀在她的面前,她记得那天风和日丽,天清气朗,她被安置在那张自己最喜欢的紫檀雕喜鹊抱春的太师椅上,亲眼看着自己的心腹是如何被一棍一棍的生生打死。
她就这样一直看着,面无表情,耳边环绕着军棍敲击身体的声音,宫人们惨叫求饶的声音,看着前几日还是鲜活的人全都面目全非的再也了无生息。
当最后连碧落都死在自己面前,殷云霜冰冷无波的眼中终于落下了一滴眼泪,忽而漫天乌云蔽日,倾盆大雨淋下,却再也无人会为她撑起一把伞来遮风挡雨,冰冷的秋雨无情打落在她的身上,她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冷意和痛感。
像是所有的知觉都丧失了一样,她就这样死死的盯着碧落的尸体,紧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安贤贵妃娘娘,行刑完毕了,末将告退。”领头行刑的就是韩正尚,他抱拳行礼向她说道。
“韩大统领定是在心底笑话本宫吧。”殷云霜淡然开口,语气中听不出喜怒,仿佛她与他只不过在谈论最普通的话题。
“有何可笑话的?”韩正尚收起了他平日的玩世不恭,淡漠回应:“安贤贵妃娘娘,你也早些歇息吧。”
“碧落,她跟了本宫这么多年,本宫想求韩大统领能给她一个体面。”殷云霜依旧只是看着自己两世里的忠仆,向韩正尚说道:“能求韩大统领网开一面,让本宫为碧落置办一副棺材吗?”
“娘娘,若这等恶人都能有这般体面,那那些葬身火场尸骨无存的百姓又该如何呢?”韩正尚的语气饱含隐忍的怒意,他昨日随着卫凡和祝松去看了受灾最严重的地方,那场景他想今生今世他都抹不掉的惨烈。
“你在怪本宫?”殷云霜扯起了一个嘲弄的笑容讥讽:“别忘了,当初你也收了本宫不少好处,难道你就忘了?”
“末将没忘,那些脏银子,末将都上交了皇上,皇上说拿去救济灾民算是为娘娘您洗一些罪孽。”
“哼,现在说脏?”殷云霜闭目不再看他一眼,由得禁卫军们扬长而去,而她自己则面对着满院的尸体呆坐。
陆安安征求过苏慕白的同意后,收拾了一番才带着紫蘅等人乘着玉辇去到长庆宫,几月不见,长庆宫已经变得满目苍夷,连必经的宫道都显得苍凉寂静。
“娘娘,您还真的去见她啊。”紫蘅嘟囔道,她才不想自己主子去见那心如蛇蝎的女人。
“有些事情,还得说个清楚的好。”陆安安看起来像是十分平静,但只有她内心才知道自己是有多么激动。
“要我说,皇上怎么能就这样放过她,应该将满门抄斩都不为过。”紫蘅还是不解气,那晚的大火和宫中的动乱,在她们心里都落下了很深的阴影,况且现在连皇上都说了就是这个人害得自己主子之前小产的。
“嘘,你不要命,本宫还要命呢。”陆安安瞪了她一眼。
“娘娘,到了。”白芜小声的提醒道,绿薇等人则去和守宫的禁卫军告知一声。
“娘娘。”白芜伸手自玉辇扶了陆安安下来。
陆安安下来后抬头看着那宫门上依旧金光灿灿的匾额,无声冷笑了一下,长庆长庆,本来多么吉利的名字,可惜住在里面的人却因为偏执而做错了决定。
“咿呀……”紧闭的宫门打开后,陆安安入目的便是一堵由各色藤蔓组成的影壁,曾经绿葱葱充满生机的影壁,现在全是枯枝烂叶。
陆安安一边走,一边看着这萧条的景色,心底就是各种感叹伤怀。
“皇后娘娘是来看本宫笑话的么?”殷云霜像是早就知道陆安安要来一样,依旧端坐在那日的太师椅中,似笑非笑的看着来人。
自碧落死后的那天,这张椅子就没有转移过地方,一直被她放在正殿门前。
“笑话?你觉得呢?”陆安安反问。
殷云霜眯着眼睛打量着她,今日的陆安安穿了一身紫红色绣彩凤展翅踏祥云图样的软缎广袖宫装,头戴凤凰展翅含夜明珠步摇,脖子挂着七宝赤金盘龙璎珞,贵不可言。
“这身衣服真是好看。”殷云霜叹了声:“没想到皇后娘娘如今越发会穿衣打扮了。”
“呵呵,安贤贵妃可喜欢本宫这身衣裳?”陆安安这话说得让紫蘅等人奇怪,这衣服不是娘娘刚刚紧着内务局赶制的嘛,连带着首饰也是,当时说就是为了让殷云霜看看的。
“你?”殷云霜忽然惊觉过来,难怪她觉得这身衣裳似曾相识,竟然是前世里那人身穿过的,她记得自己死前最后的那一刻,那人就是穿着这身衣裳笑着看着自己被烈火活活烧死的。
“喜欢吗?”
“你!你是谁?!”殷云霜目眦欲裂狠声喊道。
“本宫是谁你难道不知道?”陆安安偏头笑着看着她这样的失态,内心升起了几分痛快。
“你不是陆青舒,你是谁?你是谁?”殷云霜起身就要扑上去厮打陆安安,却被翠苓和紫苏一下就制住了。
“本宫乃是大庆当今正宫皇后,你当本宫是谁?”陆安安之所以让内务局赶制这身衣服就是为了刺激殷云霜的,她就是要让殷云霜失去理智,失去信心,才能一步一步的打击殷云霜。“殷云霜,你当你自己是谁?”
“呵呵呵呵呵……皇后?皇后娘娘?”殷云霜一边想要挣扎一边嘶吼道:“你还真当你是皇后?”
“不然呢,你以为本宫是谁?”陆安安挑眉,明眸中戏谑激得殷云霜更为恼火,可殷云霜却也搞不懂这到底是巧合还是陆青舒就是那个人?
绿薇找来了一张椅子想让陆安安坐下,陆安安却也不用坐,站着说话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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