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葱葱郁郁的热带雨林,似乎不时变化,似乎又一成不变。又大又绿又稠密的树荫间,重型卡车跑过了一段又一段似曾相识的草泥地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跑过了几个岔路口,经过了几个小水塘,绕过了几个小村庄,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安塔瑞斯,忽然将自己的视线,飞快地瞟向侧边。
那儿,是一片还算平整的土地。密林间,零零星星的,几点可怜巴巴的阳光透下,照射着一层又一层的枯枝落叶。这些或黄色或棕色的叶子,并没能完全盖住稀疏疏的荒草灌木。
死去的植物和活着的植物正中,竖立着一块明显上了些年头的方碑。它的底部呈正方形基座,中部方方正正,顶上四个边角同时向中央聚拢。
重型卡车从方碑旁边一晃而过,不过,仅仅学习了两天的安塔瑞斯,仍然从这块表面坑坑洼洼,颜色班驳模糊的方碑两面,分别看到了海洛国文字书写的“海洛”,以及华夏国文字书写的“华夏”。
黄哥的判断相当正确,或者说,半年以来被强迫着认真玩命学习的书本知识,终于开始派上用场。----不管他是否乐意。
从这一刻起,来自星城拖尸巷附近的流氓混混,无业游民,黄光强先生,胡云东先生,李南翔先生;
从这一刻起,来自星城平辉集团的****大佬,商业巨子,杨平辉先生,胡大海先生,罗胜先生;
从这一刻起,来自星条国的联邦调查局探员,秘密事务执行者,安塔瑞斯先生;
从这一刻起,来自塞尔联盟体的星际毒疮,宇宙的老麻烦,1A7489先生;
从这一刻起,来自湘成电脑学校的寄生体,全然不能决定自己命运碳基猴子,吴小雨先生;
这九位来自好几个行业,来自好几个地区;身份不同,年龄各异;无论兴趣、爱好、收入、身高、体重、血型、星座等等等等;甚至形体、感知、乃至于生命方式,几乎都找不出多少共同之处的生命体,现在同时呆在一辆重型卡车里面,终于离开了华夏,进入了海洛。
开始了他们或抗拒、或无奈、或两者皆有、或根本就没有情绪变化这种落后状态的新生活。
……
跨越界碑,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步骤,真正进入了海洛国,重型卡车的速度,又开始慢慢降低。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越过界碑仅仅几十分钟,安塔瑞斯绝不可能忽视地注意到,原本就足够简陋的道路,竟然又一次差劲了几分。
重型卡车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行驶着。
无数的坑洼,导致它颠簸起伏的经历,几乎没有丝毫停歇。甚至,某些令人更加遗憾的路段,重型卡车行驶的方式,简直已经变成了俯卧撑一般的杂技表演。
另外,这条道路两侧,许多与之相连的土地,长年累月之下,已经被轧平整齐,和道路的主体合为一体。经过这些区域的时候,重型卡车总是绕出的一个个半圆形的轨迹,为这条道路,以及道路两侧的继续扩张、继续破坏贡献出宝贵的力量。
这种折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是无可抱怨的事情。
烧烤银河系饲养室中,两天的学习时间确实很短。不过,这已经足够使安塔瑞斯先生了解到,他现在正通过的这条道路,无论破烂到何种程度,都不可能找到任何人来负责。
毕竟,参与这条道路建设的设计者,承建者,甚至是施工者,都早已不在人世。
这条道路,前几天刚刚以五辆卡车先后抛锚的庆祝方式,过完了八十岁的生日。
这种折磨,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是不可逃避的事情。
这条安塔瑞斯先生正通过的道路;这条八十年前,出于战争需要,由华夏国出资出人建设的道路;这条仅仅半个小时,就可以将正常人震到浑身酥软的道路,是海洛国境内,仅有的几条长途国际公路之一。
也是华夏国西南边境通入海洛国东南边境,勉强可以通过重型卡车的唯一一条公路。
爬行于这条大约相当于华夏几十年前的道路,重型卡车,晃晃荡荡地进入了这个大约相当于华夏几十年前的国度。
许许多多方面,都相当于华夏几十年前的国度。
不过,这条走几步,就会晃几下,甚至在许多国家,已不能称之为道路的东西,并不是干扰重型卡车前进的唯一障碍。
越过界碑,慢慢地爬行了大约四十几分钟后。
重型卡车前进的方向,忽然冒出来几个以木头和铁丝网为主体的路障,路障左边,搭建着一座很是简陋的岗哨。
似乎是听到了颠簸之间,卡车并不怎么规则的引擎声,重型卡车离路障还有几百米的时候,岗哨中,四名士兵装束的男子,略有些匆忙地跑了出来。
这四名士兵一边小跑,一边整理衣服,他们都穿着统一的绿色军服,头上戴着一顶绿色的军帽,腰间别着一支铁制水壶。热带雨林的天气很是湿热,士兵们没有穿内衣,绿色的军服贴着身体,现出湿痕,额头,脸孔,脖子,一会儿就淌出了成片的汗水。
紧靠着路障,领头的士兵跑到道路中间,转过身,高高地举起右手,作出了阻止的动作。
重型卡车慢慢停下。四位士兵里面,唯一没有背着步枪的男子,用右手按住腰间的手枪,慢慢走到了卡车驾驶室旁,轻轻地敲了敲车门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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