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族尊神与妖君曲镜一同失踪的消息不胫而走,妖界稍稍乱了阵脚,但在离苛的镇压和魔尊的帮助下很快便稳定了下来,这还得归功于曲镜花了那么多功夫铲除异己,以至于如今妖界即便无他坐镇亦无人敢擅自造反。妖界军心不稳,直接的获益者便是天界,广胤趁此机会向妖界修书,天界首先稍稍放低姿态,给足了妖界面子,离苛自知如今的天界即便没了广胤做主帅,但无曲镜带领的妖兵亦决计不是崇光的对手,权衡了一番则很快答应歇战,天界的军队退守玉皇天边界,妖军则一直向后退到了接近妖界大门的地方。
两军暂时休养生息。
就在这个当口儿,公主流琴的身体基本上康复,便向离苛提出了要替妖界向天界请和的想法,一开始被离苛一口回绝,这毕竟是他们主君决定的战事,暂时歇战是一回事,求和可又是另外一回事,只要曲镜一日不归,他便不能做这个主。流琴见此法行不通,便换了个方式说自己即便不去求和,也可以借此机会与天族沟通沟通,只要天族在曲镜回来之前不动军队,那么他们便无后顾之忧。离苛听了此法觉得可行,一来这和谈得找个有身份的人去,可此番一战妖界已经死了不少大将,他得坐镇中军,否则天界忽然来个偷袭就完蛋了。二来流琴与广胤熟识,后者虽然暂时被夺了兵权,这段时日也听说其闭门不出,但天帝似乎有意将政务重新交由他处理,让流琴去做这个差使,最合适不过了。
于是,一纸诏书下来,流琴代妖界出使天界,天帝也是个聪明人,很快便让广胤全权负责此事。
天族太子办事素来果决,三日之内便将一切事宜准备好,静候妖界来使。流琴终于再一次以正经身份,光明正大地进了二十八天,广晨宫。广胤摆下酒宴,与流琴分别坐在圆桌的两头,中间隔了三尺远,一桌的菜,仅有两个人享用。有些人很奇怪,他们太子殿下素来洁身自好,除了尊神,府邸中可从未留女客过夜,何况那流琴对他们家殿下的心意全六界谁人不知,他们殿下竟然无比周到地接待了她,还辟了西边的厢房给其过夜,第二日遣人将其送至天界大门口,这才算是结束了。
可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公主流琴回到妖界后不久,妖界忽然传出消息,他们公主要嫁给天族太子,就在所有人为之疑惑猜忌间,妖界代主君离苛下诏,因主君曲镜暂时远游,然而公主的终身大事却不可拖沓,特向天族太子广胤提亲。
妖界与天界皆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诡异的沉寂,所有人都在等待天界的回应。
而就在第二日,广胤上疏奏请天帝,他与流琴情投意合,请天帝主持,择日完婚。
两界霎时哗然。
无数人议论纷纷,但无非是流琴公主单相思这么多年终于修成正果,天族太子历来洁身自好可还是过不了美人关之类。仅有极少数人提到了先前广胤与曦和的那一段风闻,但很快便被这件大事的分头压得销声匿迹了。
唯独天帝单独将折子退回给了广胤,可后者拒收,只好暂时压了下来。
天帝近来很头疼。
自个儿的大儿子素来处变不惊深谋远虑行事果决却从不随意做决定,因此从未给他惹过什么□□烦,唯独当年毫无转圜之地地拒绝了流琴的提亲导致两族开战,但这桩事最后也被他自己解决了,可这段时间频频闹出事来,先是三天两头撂挑子不知跑到哪个犄角旮旯儿去跟尊神鬼魂,后是一役斩杀八千妖兵闹得满城风雨,现在又忽然接受流琴的提亲……此事听起来虽然不是什么坏事,但到底有些蹊跷。别人不知道,他却晓得,这孩子前段时日还正正经经给他上了书,说与尊神曦和情投意合,请他一定要让他们结为夫妻,可如今尊神失踪,这孩子一天到晚闷在剑阁里什么事情都不管不问,现在见了流琴一面居然就要答应成亲了,这实在是……
天帝坐在金色的大椅上,梗着脖子看着面前脸色铁青的弈樵与广澜,自己的衣领还在别人手里呢,脑门上一滴冷汗落下,深觉自己这得意的大儿子此番给自己惹来了难以言喻的麻烦。
弈樵手里抓着天帝金灿灿的衣领,脸色青得像一头撞在了苔藓上,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说清楚,你究竟答不答应。”
他不过是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便听见这个消息,那时广澜真正飞快地摇着扇子在广晨宫前走来走去,却因有人拦着怎么也进不了门,弈樵暴躁地敲了几下门,拦路的宫人却死守着说“太子殿下拒不见客”,便一摔袖,直接拖着广澜杀上了二十九天。
成亲,呸,敢挖他家丫头的墙角,真是活腻了。
天帝颤颤巍巍地拍了拍弈樵的手:“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放屁。”弈樵难得地爆了粗口,“把那折子给我驳回了,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天帝面露难色:“这……胤儿他是铁了心要跟那个妖界公主成婚,年轻人之间的事,咱们做长辈的要强行插手……是不是不太好?”
“这不太好,那什么好?”弈樵目光森冷,“他跟丫头都私定终身了,丫头为了他上刀山下火海,现在趁着丫头不在,他要别娶人?如此背信弃义之举,这也算得上好?你们天宫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广澜也看不下去了,收了扇子踱上来,皱着眉道:“父君啊,大哥这事儿委实做得不好,您要是批了这折子如何对得起尊神,如何对得起您的良心?”
“可——”
“我看此事大哥一定是有苦衷的。”他继续道,“且不说尊神为了大哥做了多少事,我看大哥之前的真情亦非作假,这段时日大哥一门不出二门不迈,谁都没听他提过这事,我想他心中必然有自己的打算,咱们得知道他在想什么,好好开导才是。”
“真情?”弈樵想到自己之前收到的那封信以及在剑阁时广胤的反应,目光愈加冷沉,“他是否有真情我不知道,曦和那丫头可不能白吃这个亏。你的折子退不回便压着,至少要等到丫头回来再说。”
天帝皱着眉头斟酌了片刻,觉得可行,点了点头:“我觉得可……”
“父君。”
殿外忽然传来语声,打断了天帝的话。
三人同时回头往后看,广胤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瞬息之间已至跟前。
弈樵与广澜皆是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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