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寿宁大长公主都已经收到了消息,显德帝只会比她更早。
显德帝上朝之前,就听到了杨永说了这件事,杨永甚至还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全部让人查清楚了,显德帝自然知道是谁对苏婉下的手,顿时龙颜大怒。
他早就对寿宁大长公主的所作所为颇为不满了,迄今为止,他已经明里暗里派人敲打了她多少次了,可她依旧不知悔改。
嚣张跋扈,无视律法,草菅人命。甚至无视他的警告,行事越发变本加厉起来,简直将他这个皇帝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她连诰命夫人都敢随意杀害,是不是有一天,她连他这个皇帝都敢加害?
他可是知道,寿宁大长公主最近跟胡贵妃走得很近,甚至还有意让其长孙做大皇子的伴读,明摆着是想要支持大皇子上位。
他还年轻着呢,她就急不可耐地想要站队,扶持下一任皇帝,她将他这个皇帝置于何地?
英国公府的权势已经够大了,难道她还不满足,想要更进一步不成?
若是直到现在,他还放任不管,那他这个皇帝怕是也要被人小瞧了。
既然如此,他就遂了她的意。
当天早朝,显德帝听完大臣的奏本之后,突然就开始发难了。
当然,他没有点名道姓,只说,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各家勋贵、官员,一定要约束自家内眷、子嗣及族人,绝不可作出各种有违国法的事情来,那些违禁重利,恃强凌弱,制造冤假错案,强买他人土地,甚至草菅人命,买凶杀人等等,若是一经发现,决不轻饶。
众位大臣听了显德帝的话,几乎所有人的心神都紧绷了起来,开始回想自家到底有没有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来,让圣上给知道了,这次才借机敲打他们。
毕竟,哪个家族都有些一些糟心事,谁也不敢说自家就一定干净。
圣上往常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过分,也就当看不见。
无论是东厂,还是锦衣卫,都是皇帝的耳目,若是他们做了什么事,想要瞒过皇帝,那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皇帝自己不想去看,不想去听。所以,众位大臣都不敢心存侥幸。
甚至很多聪明的人,都下定决心,回去后一定好好约束家人,夹起尾巴老老实实做人,有什么不干净的地方,赶紧处理干净了,免得被抓住小辫子。
皇帝这次警告他们,就是不想过于计较的意思,若是他们还不悔改,怕是皇帝就要拿他们就开刀了。
随后,显德帝又强调,身为皇室之人,更应该以身作则,遵守国法律法,约束自身,别以为自己流着皇族的血,就可以肆无忌惮,嚣张跋扈,不要人命当回事,宗人府可不是摆设。
显德帝最后这句话,让很多大臣都舒了一口气,看来皇帝最后这段话才是重点。如此说来,陛下想要敲打的人,其实是皇室中人了。甚至不少人已经猜到了几位长公主和大长公主,还有各地藩王,要说这些人中,最嚣张跋扈的,莫过于辈分最高的寿宁大长公主了。
陛下接二连三地敲打寿宁大长公主,这次甚至连脸面都不留,直接在朝堂上说了出来,想必是对她,甚至对英国公府都极为不满了,以后英国公府的圣宠,怕是大不如前了。
这么一想,众臣看向英国公的眼神都不太对了,英国公也暗暗皱起了眉头,心里也对寿宁大长公主产生了几分不满。
他对大长公主的感情再深,也比不上英国公府的未来重要。
若是寿宁大长公主的行为,已经妨碍到了英国公府,甚至让陛下对英国公府产生了不满和怀疑,那他也不会再继续放纵大长公主了。
显德帝不管下面的人如何想,最后又提了几位皇子伴读一事,只说他自有计较,让其他人不要白费力气钻营了。
其实,显德帝若不是为了苏婉的名声着想,有意压制此事,他必定让大长公主去宗人府走一遭。
但即便如此,也给了寿宁大长公主一个极大的教训,以至于众人都知道了,大长公主不知做了什么,惹得陛下不喜,已经彻底失去圣宠了。
当天,英国公听出了显德帝话中的警告之意,不敢怠慢,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点什么事情来,洗清英国公府的嫌疑,也告诉陛下,一切都是大长公主的主意,跟英国公府无关。否则,陛下恐怕真会对英国公府产生不满之心,没了圣宠,英国公府离衰败也就不远了。
英国公苏垚下朝之后,也不去五军都督府衙门当值了,直接打道回了英国公府。
寿宁大长公主此时才刚刚得到消息不久,见到英国公在这个时辰回府了,不由颇为意外,但也没有多想,像寻常夫妻一样迎上来笑道:“国公爷怎么这个时辰就回来了?没有去衙门吗?”
英国公见到相濡以沫几十年的妻子,心头一软,冷着的脸色也缓和了些,但是,想到陛下那番话,他还是冷冷质问道:“公主,我问你,你最近可是又做了什么事?”
寿宁大长公主听到丈夫冷冷的质问,这才看到他神色冰冷,跟往常的温和大不相同,心中很是不自在,当场就想发怒,但她还是忍住了,只拉下脸说道:“本宫何曾做了什么事了?国公爷这是从哪里受了气,竟朝我发起火来了?”
以往只要她说句重话,英国公就会过来哄她。见她拉下脸来,平常怕是早就先服软了,没想到这次,英国公神色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根本没有过去伏低做小,只叹了口气说道:“殿下,我只希望你能告诉我实话,到时候咱们一起补救,还来得及。当然,如果你想让英国公府因你而惹得被陛下厌弃,以至于败落的话,你也可以不告诉我。”
寿宁大长公主闻言,脸上终于变色,直视他问道:“你说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英国公府没有隐瞒,将今天早朝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寿宁大长公主听完之后惊呆了,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呆呆地摇头道:“不,这不可能!我明明做得很隐蔽,何况,我也是才刚刚收到消息,陛下怎么会知道?陛下说的肯定不是我们家的事,对,他说得肯定不是我们家。”
英国公听到寿宁大长公主的话,脸色一变,心中的那丝侥幸也消失了,冷冷问道:“公主,难道你真做了什么?”
寿宁大长公主回过神来,冲着英国公喊道:“你冲我发什么火?不过是一点小事罢了,有什么可生气的,陛下就算说了几句又如何?难道他还真为了一点小事,就不认我这个姑母了不成?”
尽管嘴硬,但寿宁大长公主心里也同样也是发虚的,甚至产生了一丝害怕的情绪,不过是看不过英国公对她发脾气,才虚张声势罢了。
“小事?”英国公脸色越发难看,“若是小事,陛下怎么会拿到朝会上来说!公主,直到现在,你还要瞒着我吗?你是不是非得看到我们英国公府彻底家破人亡,你才肯告诉我?”
寿宁大长公主似乎是被英国公的话给吓到了,脸色变得苍白无比,但她依旧昂着头,保持着她与生俱来的骄傲,说道:“本宫只是派人去杀了个人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况,她最后不是没死吗,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的?”
英国公听到她真得派人去杀人了,而且还是这样死不悔改,心中怒火更胜,但他还是强忍着,咬牙问道:“公主,你派人去杀谁了?”
寿宁大长公主说到这里,已经不想隐瞒了,略带一丝恨意地说道:“还能是谁,不就是那个抢了我们女儿位子,又恩将仇报的小贱人吗,她不过是我们家养的一条狗,本宫就杀了她又能怎么样?”
“你……”英国公简直被寿宁大长公主给气晕了,颤抖着手指着她,简直说不出话来。
怪不得陛下会那么愤怒,她把诰命夫人当成什么了,想杀就杀。
“你去派人杀她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她是陛下亲封的诰命夫人吗?当初陛下就借此事敲打了我们,你怎么还敢对她下手?你这根本就是把我们英国公府往死路上推啊!”
“哼,诰命夫人又如何?她做了那么多对本宫不利的事,难道不该杀吗?”寿宁大长公主冷冷道,随后又看了英国公一眼,淡淡说道:“你也莫拿那些大话来吓我,本宫可不是那些无知的蠢妇,你说什么我便信什么!”
英国公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办法跟她交流了,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向来嚣张跋扈,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连诰命夫人的性命都不当一回事。
“好,既然殿下直到现在还没有悔意,那我对你也无话可说了。”英国公府疲惫地说道,“从今天起,殿下就搬回您的大长公主府去住吧,我们府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以后,无论您做什么,都跟我们英国公府无关。”
“什么?”寿宁大长公主听了这话,才终于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说道:“苏垚,你竟敢撵我走?谁给你的胆子?”
英国公的神色却更冷了,淡淡地说道:“公主,不是我不顾几十年的夫妻感情,而是我也得为英国公府的将来考虑。如果公主对国公府还有几分感情的话,就请您赶快离开,放国公府上下一条生路吧!”
寿宁大长公主脸色变幻不定,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懊悔和后怕,此刻的她,终于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更明白,自己的丈夫根本不是在说笑,他是真得做好了决定,跟她分府而居。
过了好一会儿,寿宁大长公主才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声音干涩地说道:“事情……真得那么严重吗?”竟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英国公微微颔首,平静说道:“殿下,事情就是这么糟糕,陛下没有让宗人府介入,而是选择压下了此事,已经十分仁厚了。但陛下的忍耐已经达到了顶点,若是公主还不收敛自己的行为,将来恐怕……”
“可是就这么放过小苏氏,本宫实在不甘心!”寿宁大长公主打断了他的话,恨恨地说道。
“殿下自然可以继续报仇,只要殿下舍得自己儿孙的前途的话。还有,让昭哥儿给大皇子伴读的事,公主是不用想了,陛下自有打算。”英国公说道。
苏昭是英国公世子苏禹的次子,长子名叫苏晔,以后也是会继承爵位的,而苏昭,寿宁大长公主就想要送到大皇子身边当伴读,以图将来有个好前途。
当初,英国公就不同意,怕被陛下误会,可惜,大长公主一意孤行,甚至都已经跟胡贵妃商量好了,如今,陛下果然不同意。说实话,英国公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他本人并不看好大皇子,而且陛下正值春秋鼎盛,根本没有立太子的意图,这么做不是给他添堵吗?
寿宁大长公主这才总算接受了现实,知道自己怕是被显德帝给厌弃了,顿时如遭雷击。
若是被皇帝厌弃了,她空有一个大长公主的名头,又有什么用?
所幸,她的丈夫还是爱重她的,身边又没有什么小妾通房,但如果分居之后,两人不能时时见面,感情恐怕也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好了。时间久了,难保他不会动纳妾的心思。
她已经失去了皇帝的宠信,到时候,又有谁给她撑腰?她连对英国公说话,可能都没有这么硬气了。
在英国公府,她能当一半以上的家,若是走了,她说的话,谁还会听?
无论寿宁大长公主多么不情愿离开,但为了儿孙的前途,为了英国公府的前途,她都必须离开,她到底没那么自私,只肯顾着自己。
寿宁大长公主跟英国公府分府而居的事情,更加证实了,陛下在朝会上那番话到底是针对谁,私下里不免打听大长公主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得皇帝不悦,但查来查去也没查清楚,又怕惹得皇上个英国公府不满,也治好放弃了,只是寿宁大长公主的威望,大不如从前,说话或者拿帖子让人办事,也不如以前那么管用了,这都是后话。
在寿宁大长公主接到任务失败的消息时,昌武侯府也同样知道了这件事,他们甚至比寿宁大长公主更早一步收到了消息。
王太夫人刚刚用过早饭,收到管事朱明祥传来的消息,顿时大惊,也顾不得王姨娘和二太太、三太太等人刚从她这里离开,便又让人将她们重新请了回来。
王姨娘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个个都是一脸疑惑之色。
王太夫人挥退众人,只留下了贴身丫头明玉,和王姨娘她们三人说话。
王姨娘坐在椅子上,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她已经怀孕四个多月,已经显怀了,气色看起来也更好了,身体又比以前又丰腴了许多,神色安详而又满足,显然这段时间过得极好。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听太夫人说话,谁知道太夫人第一句话,就让她心头一跳,收敛了闲适之色,愕然看向太夫人。
二太太洪氏和三太太陶氏也跟她差不多,都有些惊讶地看着太夫人。
“小苏氏不能再留了。”王太夫人说道。
“老太太,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陶氏率先开口问道,难道太夫人真要对苏婉下手了?
现在王姨娘怀孕,基本都是她在管家,王姨娘只是辅助,她也越来越有了当家主母的料,听到这话,便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不是关心苏婉,只是担心昌武侯会另娶新妻,到时候,她的管家权岂不是就要被收回去了?
王太夫人轻叹一口气,说道:“我刚收到庄子传来的消息,小苏氏的院子被匪徒入侵了,差点发生灭门之祸。”
陶氏三人俱是大惊,王姨娘急忙问道:“那太太现在如何了?可有被人……”
“她应该是没什么事。”太夫人说道,“但就算没有受到什么侮辱,匪徒毕竟已经进了院子,到底名声已经坏了。万一传了出去,我们昌武侯府还要不要做人了?”
“那该怎么办?”二太太洪氏问道,“我们侯府的名声,总不能被她给连累了。”
三太太陶氏却道:“事情不会这么严重的,毕竟大家都知道小苏氏还在府里养伤,就算小苏氏真出了什么事,也不会算到她头上,更不会牵连到我们侯府。”
洪氏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这种事会不会被人翻出来呢!何况,知道小苏氏在庄子上的,可不是只有我们家的人,定远侯府的人也知道呢!难道我们还能堵上他们的嘴不成?”
太夫人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说道:“真是作孽啊!原本以为把她远远地送走了,就会没事了。没想到,她在庄子上也不安分,竟然还能惹出事来,果真是个祸根头子,当初我就不该让她进门。”
听到太夫人说苏婉,王姨娘身为妾室,很自觉地低下头,不参与这个话题。
但洪氏和陶氏就没有这些顾忌了,陶氏权衡了一番利弊,还是不愿意让苏婉就这么被休,便说道:“说到底,小苏氏也是受害人,而且到底也没出什么大事,何况,此事也不易张扬,倒不如就这么压下来,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
二太太洪氏却反驳道:“这怎么能行?这种事是压不住的,我看还得处置了小苏氏,以绝后患才好。三弟妹这么维护小苏氏,是怕侯爷娶了新夫人之后,收走了你的管家权吧?”
别看洪氏以前还巴结过苏婉,但是,一旦伤及自己的利益,她第一个就想要苏婉去死。
陶氏冷笑道:“我也是为我们侯府着想,可不是为了什么管家权。二嫂才是,自己管不了家,就别去酸别人。自从我管家之后,你阴阳怪气地讽刺了我多少次了,我一直没跟你计较,谁知道你越来越上脸了。你若是不服,我可以把管家权让给你,让你去管家好了。”
“行了,别吵了,我找你们来,可不是为了听你们在这里吵架的。再吵就给我滚出去!”王太夫人斥责道。
陶氏和洪氏这才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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