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碧心中饶是不甘,却也不能逆了李欣的意思,只能仓皇退了出去,但视线却仍旧是紧紧黏在屋中二人身上。
沈四太太这才收回拽着李欣的手,脸上淡淡露出一抹笑来:“圆光寺一别,关大夫人一向可好?”
“都好。”沈四太太已不是在圆光寺中憔悴可怜的人儿了,李欣回答她的话回得谨慎,多的却也不多说。
“这个年过得也很不错吧。”
这句却不是问句,而是沈四太太的一句喟叹,也没让李欣作答,反而是接着说道:“当初年少无知,倒是给关大夫人带去许多麻烦。”
李欣心下一惊,嘴里只说“不敢”,心中却琢磨着,她跟她说这些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真的是跟她叙旧的?可是她的态度模棱两可,她根本抓不住她的目的。
沈四太太望着梅园外围,忽然低声问:“过年的日子,关家有没有想起他呀?”
李欣一愣。
安萱口中的“他”不用问也知道是关止承。
难道安萱还对关止承念念不忘?甚至是……跟关止承还有联系?
李欣霍然瞪眼,一字一顿地道:“关家有二人已经被逐出宗祠,不知道四太太说的‘他’,指的是哪位?”
安萱一怔,忽然笑道:“想不到关家规矩如此之大。这事儿倒是没有听说过。”
李欣淡淡地回说:“那时四太太怕是在圆光寺中,不问世事吧。关家不过一小户人家,也没有那等让四太太注目的本事,四太太不知道倒也正常。”
安萱正要说话,李欣却抢先道:“四太太在沈府之中穿金戴银,珍馐美食日日可尝,如今还怀有沈府金孙,沈家上下对四太太也是礼让有加。这儿还没恭喜四太太,一旦诞下麟儿。那便是沈府的大功臣,嫡子在膝下,地位便已然稳固。”
李欣倏然盯住安萱,一字一字说得极轻。咬得却极重:“四太太有如此优渥的生活,自当好好珍惜。”
沈四太太神情微动,沉默片刻却忽然轻笑一声,声音略有些尖利:“关大夫人,有一件事你忘了提了。”
李欣微愕。沈四太太淡淡瞥她一眼,轻声细语地道:“我出嫁当日,生父猝死。这件事。关大夫人莫非忘了?”
李欣心下的惊讶再也掩饰不出,近乎惊呼一声。
沈四太太脸上的笑也变得冰冷,声音如寒冰:“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即使仇人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找出来。”
李欣全身似乎冻僵,沈四太太俯下身子凑近她耳边:“千方百计请了关大夫人来,只是给关大夫人提个醒。从前我不懂事,没能体会关大夫人的一片好心。明珠蒙尘,也是我识人不清。我也不是那等迁怒之人,冤有头债有主。该谁造的孽,便该谁来还。关家既然与那人再无瓜葛,那么,我的路,也请关家的人,不要来阻。关大夫人可听明白了?”
李欣骇然地望向安萱,却见她面上仍旧是淡淡的,目光平静,让人捉摸不透。
当年那朵纯情无比,毫无怨言抛付信任的小白花。经过风雨的吹打,已经渐渐染了世俗的颜色。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还不待李欣回答,梅园外边儿的碧柳却已经高声喊道:“四太太,夫人已经起身了,夫人说天气寒凉。四太太和关大夫人都是身怀六甲之人,还是不要在屋外待太久为好。”
沈四太太立马接上,声音带笑:“多谢夫人关心,我和关大夫人这便回去。”
说着不由分说地挽了李欣的手臂,和李欣往前而去。
小碧看到李欣出来,赶紧扶住了她,警惕地看了沈四太太一眼。
李欣手微凉,轻轻拍了拍小碧扶住她的手背,示意她自己没事儿。
走到半路,横空却杀出一个人来。
不是沈四爷是谁?
如今的沈四爷果然是褪了那股淫邪之气,整个人看上去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冷,好像是对事事都冷了心。
沈四太太见到他也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行礼,就像平常夫妻一样淡淡地问道:“四爷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平时四爷可都是在外眠花宿柳惯了的,轻易都不回府。
沈四爷也是淡淡地瞥了沈四太太一眼,说:“回来取两件袍子。”
视线却转到李欣身上,不像从前仅见过的那几回无礼,反而是对着李欣鞠了一躬,带着尊重地道:“嫂子一向可好?听关大哥说嫂子身怀有孕,长玙这里跟嫂子说一声恭喜了。”
李欣微觉尴尬,那种感觉……就好像从前在你面前上蹿下跳惹人疼的小子,忽然变成了一个稳重的礼貌青年,转变太大,有些不知所错。
“……沈四爷不必多礼,阿文跟我说过,沈四爷如今在生意场上也是一方人物,叫人佩服得紧。”
场面话到底还是会说的,只是这毕竟是场面上的话。沈四爷跟她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淡淡地交谈两句便已经是极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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