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娅睁开眼,睫毛上的水珠使她的视线有短暂的模糊,当视觉变得清晰,映入眼帘的是密布着黑色鳞片的皮肤。
这对夏娅来说实在太过熟悉,然而正因为熟悉,就更加使她感到困惑。
为什么会是阿瑟抱着自己?
她仰起头,看见阿瑟棱角分明的下颌,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变成细细的水流淌落下来,那双金色的眸子往夏娅瞥了一眼就飞快移开,在那瞬间夏娅似乎从里面看到一抹惊慌。
感受着手掌底下的坚硬鳞片,夏娅先前在水中被冲击得有些迟钝的大脑开始转动起来。
她记得在车厢里是奥瑟将自己拉出去,然后又抱着她在水中载沉载浮,一直没有松手。
而环在她腰上的手臂也从来没有离开过,在她意识模糊的时候,那只手臂似乎渐渐变得粗壮起来,然后——
然后她就被阿瑟带离了水面。
她低下头去看地面的河流,河水依旧湍急,水面上什么都没有,奥瑟不在那儿,要么他是沉下去了,要么……
夏娅心里渐渐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再次抬起头,张开口想要和阿瑟说话,然而这时阿瑟一头钻进了旁边的森林,看起来像是要寻找落脚的地方。
她不得不暂时闭了口,直到阿瑟找到一处猎人在林间修建的小木屋,抱着她推门走了进去。
这间木屋看起来时常有人来住,里面打扫得比较干净,还有一些生活用具,阿瑟将夏娅放到地上,看她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他做出个像是皱眉的表情,转过身在屋子里寻找了一下,最后从角落的大箱子里找到一些干净的衣物。
他把衣物递给夏娅,示意她将裙子换掉,然后转过身背对她,似乎是给她换衣的空间。
夏娅没有马上动,而是抱着衣服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才走到屋子里唯一一张小木床旁边,将身上的裙子换了下来。
奥瑟背对着夏娅一动不动,像是一尊石像,过了几分钟,身后传来夏娅的声音。
“奥瑟,我换好了。”
他转过头,目光刚刚触及夏娅,突然意识到不对,然后就看见夏娅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她紧紧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奥瑟,果然是你。”
奥瑟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虽然之前他已经认为自己露了馅,但被夏娅这样当面笃定地说出来,他的第一反应还是慌乱。
然而不等他逃避,夏娅已经走过来将手搭在了他的胳膊上,她仰着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那双绿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
“奥瑟,你就是阿瑟对不对?”
她开启花瓣一样的唇,将自己心中已经可以确定答案的猜测说了出来:
“你之所以生病,是因为你变成了阿瑟,阿瑟之所以不能离开曼德堡,是因为他就是你,而你自然不可能丢下这里的一切跟我离开,我说得对不对?”
夏娅觉得自己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一旦确定了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能串联起来了。
阿瑟每次都是在深夜前来见自己,他认识弗雷德和威尔,还能拿出那么多珍贵的珠宝,连一向对陌生人有警惕心的肯尼见到他也从未表现出过敌意。
她想起那天在纳伦庄园,威尔对自己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还有他最后没说完的那句‘那头怪物根本就是——’。
她当时以为他只是胡言乱语,但现在回想起来,完整的话话恐怕是:那头怪物根本就是奥瑟。
奥瑟看着面前的少女,对她的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能垂下眸子,用沉默来掩盖内心的慌张,然而夏娅并不允许他的沉默,她抿了抿唇,再次开口道: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是骗我的?”
少女低下头,搭在阿瑟胳膊上的手慢慢收紧,声音听起来有些难过。
“你根本没有不识字,也根本没有不会说话,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接近我的谎言,对吗?”
奥瑟心口猛地一紧,他看见少女低垂的眼睫在微微发颤,眼中像是有泪光闪烁,他慌忙用爪子握住她的手,解释道:
“不,不是,阿娅,我没有骗你,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可是你明明就是阿瑟,却一直没有告诉我!”
夏娅抬起头,眼里果然闪着泪光,奥瑟的心即刻揪紧起来,他看着面前伤心失望的少女,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害怕失去她。
“阿娅……”
他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水,用痛苦低沉的嗓音说:
“我没有骗你,那个时候的我是真的没有任何记忆,不会说话是真的,不识字也是真的,你最开始所见到的那个阿瑟,并不是真正拥有完整意识的我。”
看着奥瑟痛苦的表情,还有他毫不作伪的眼神,夏娅呆了呆,然后惊讶不解地问:“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奥瑟沉默了几秒钟,开始告诉她,有关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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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娅:呵,你要不是奥瑟,为什么看我换衣服就转过去?
奥瑟:…………
怪物(六十八)
靠近塔尔仑的斯坦纳河边,两队人马正在河流两侧寻找着什么,他们神情焦灼,不时高声呼唤,即使下着倾盆大雨也没有一刻放缓过脚步。
其中一只小队领头的正是弗雷德,他神色严峻,目光在岸边扫视,力求不遗漏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刚才过桥时因绳索意外断裂,公爵大人和阿格尼斯小姐乘坐的马车不慎掉入斯坦纳河,在岸边的他看见公爵大人带着阿格尼斯小姐从马车里逃出来,然而却又被湍急的河水冲向了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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