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气氛完全凝固住,只有炭盆噼里啪啦的声响,夏如嫣坐在椅子上,放在膝头的手一点点捏紧,脸上的表情已经僵住了。
陆淮不错眼地看着她,想要从她口中得到答案,刚才在骆文安那儿得到的消息太过惊人,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心情,只想先亲耳听自己的妻子说出事实。
“……为、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过了许久,夏如嫣终于干巴巴地开了口,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我只是想知道,嫣娘,你是不是已经恢复记忆了?”
陆淮没有解释他这样问的缘由,而是再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
夏如嫣咬了咬唇,垂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陆淮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这样又过了一会儿,她终于轻声答道:
“是,我已经差不多全部想起来了。”
陆淮的身体猛地绷紧,喉咙像是被什么攥住,一时间竟说不出话,而对面的夏如嫣顿了一顿,好似鼓起勇气般,继续说道:
“……其实我让你今晚早些回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的。”
“我这些日子一直断断续续地做梦,梦里总能梦见从前的事,在梦中我知道了我的身份,也知道了我为何会来到青石山……”
夏如嫣声音轻缓,将自己回忆起的那些事慢慢说出来,她没有看陆淮,而是仿佛陷入从前的梦境,神色有一些恍惚。
在听到她是尚书府的小姐时,陆淮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只是她的身份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以为她是寻常官家小姐,没想到竟是尚书那样大的官……
再听她说到家中遭难,她在雷雨夜逃出京城,护卫在遇到匪徒时以性命相护换得她逃离,而另一名老仆在接下来的路途中得了病,没能救回来。
陆淮的心像是被捏了一下,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她竟受过这样多的苦,在梦中要将这些重新经历一遍,还要面对父母家人已亡的现实,她的内心该是怎样的煎熬?
可她在他面前却从未表现出来,始终以笑脸面对他,亦或是…他太过粗心而忽略了?
陆淮的拳头握了起来,唇紧紧抿着,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夏如嫣偷偷瞥他一眼,以为他生气,心中不由忐忑,小声向他解释:
“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只是我是罪臣之女,若贸然说出来,怕你有心理负担……”
“我怎会有心理负担?”
陆淮倏然看向她,眼中情绪翻涌,沉声道:“你是我的妻子,若你告诉我,我只会想办法更加周全地保护你,难不成你认为我会将你视作拖累?”
“我、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
夏如嫣咬了咬唇:“我自然是百分百信任你的,但形势没完全明朗化之前,我告诉你只是徒增你的压力,我不想咱们两个都生活在惶惶之中,至少…至少让你一个人轻松一点,不是更好吗?”
“嫣娘。”
陆淮盯着她,眉头已经蹙了起来:“我们是夫妻,已经约定了要相互陪伴一生,这样重要的事你却瞒着我,若真的有危险,我连个准备都没有,又要怎样来保护你?”
“我……”
夏如嫣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只得攥了攥裙子,抿着唇不吭声了。
陆淮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夏如嫣以为他要出去,一抬头,却发现他走到自己跟前来了。
他在她身旁坐下,将她的手拿过来握住,轻声道:“嫣娘,我不希望你独自承受这些苦痛,也希望你可以更依赖我一点。”
“我是你的丈夫,本就要为你撑起所有,你这样担惊受怕,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不能保护好你。”
听见他的话,夏如嫣心里一急,抬起头来:“没有,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没用,你知道的,我一直很依赖你!”
“还可以再依赖一点。”
陆淮捧着她的脸,眼中并没有埋怨或怪罪,有的只是心疼。
“嫣娘,我会努力让你过上更好的日子,也会待你更好。”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所以日后,任何事情你都要和我共同面对,好吗?”
这几句话令夏如嫣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她点点头嗯了一声,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陆淮看她这般要哭的模样,又不免心疼,先前还有的那些烦闷情绪烟消云散,妻子在他面前露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他哪里还舍得怪她呢?
他把她拥进怀里,缓缓抚着她的发丝,怀里的温度使夏如嫣渐渐平静下来,两人将事情说开,从此再也没有任何隐瞒,彼此之间的距离在这一刻又贴得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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