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深
指缝里有西洋镜碎掉的渣子,硌着皮肉,但佳期一点都不介意,她捂着脸,一点灯光都不想看见。成宜宫里总是太亮,她最不喜欢成宜宫的就是这一点。她压根连自己的影子都不想看见。
裴琅最烦她使小性,自然是早就走了。佳期总算把胸前那个血口子瞒天过海,其实松了口气,心里却觉得沉甸甸的,也高兴不起来。
她刚才出了一身汗,现在觉得身上发冷,思前想后地拖了一阵,终究怕再生病,弄得阖宫上下都麻烦,于是提着气爬起来找衣裳穿。
那阵蚀骨的快感过去,身下被探索过的地方始觉火辣辣地疼,腿间黏腻,也十分难受。但眼看天都快要亮了,佳期也懒得在这时候把底下的人叫起来弄水洗漱,只想着凑合,于是慢慢走到衣橱前,将身上半湿的衣裳脱了,只觉后颈上一阵尖锐的刺痛,果然还是被玻璃渣子划破了一道。
她打小就不在乎这些,只在寒夜里赤条条站着,回手摸了一下,发觉那血痕极浅,其实已经干了,几天就能好,于是不想理会,信手扯出一件小袄子就要披上,却听身后有人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邋遢鬼。”
佳期攥着衣裳的手一紧,猛地觉出寒毛直竖——他怎么又回来了?
裴琅脚上的马靴又沉又重,踩着玻璃渣子“咔吱咔吱”地大步走过来,又点了盏灯。
光明蓦地铺开,佳期慌不择路地扯起那兔毛小袄,正待披上,已被裴琅一掌拉住了手腕,“别动!”
佳期只挡着胸前,但另一手被他拉得牵动伤口,疼得钻心,手指不由得一松,衣裳掉到了地上。她也咬着牙挣,“松开!——”
裴琅竟然真的一下子松开了。殿中明晃晃的,佳期尚未适应,一时眼睛都睁不开,但他一定什么都看见了。
她一瞬间掩耳盗铃地转过身去,默默蹲下,把兔毛小袄捡起来。袄子上沾了许多玻璃渣,肯定是不能穿了,她有些沮丧,不由抬手揉了揉眼睛。
裴琅直挺挺站着,声音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发紧发涩,“怎么弄的?”
佳期没搭话。他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这宫里从来没什么风吹草动能逃过他的眼睛耳朵,也就是这次裴昭有心欺瞒,长了手段,才瞒天过海。裴琅是摄政王,最忌讳这个。
佳期摇了摇头,“一不小心,小伤。都好了。”
裴琅果然冷冷哼了一声,评价道:“母子两个加起来没有一根狗尾巴草粗,本事倒不小。”
他说着就俯身下来,粗糙的手指在她后背蝴蝶骨上一掠,摘去了一小片锋利的玻璃碎渣,原来那渣子一直在背上沾着,再穿衣裳,难免刮破皮肤。随即,他恶狠狠摁了一下她后颈上那道新伤,口出恶言:“你继续作,作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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