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里互相取暖的两只动物。“我们两个在一起,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他抚着她鼓圆的肚皮,从前的她太瘦小,肚子挺起以后正好能落满他的怀抱。
“楼仲康祖上三代都是猎人,到他那一代,山里已经没什么猎物,他父亲被野狼叼走,他说那年他就十岁。他母亲
靠养蚕卖蚕丝养家,为了每月那丁点军饷,他大哥从了军,不到两年就战死了。他娘欲领着他和家中幼弟改嫁,他
不愿意,便和家中母亲幼弟脱离了干系,出门去拜师学艺,学够了武艺就进了军营,我与他北逐胡奴相识那年,他
从军三个年头,因我从军年头与他相仿,年纪又与他弟弟相当,他对我倒是多了份照顾。当年他将我从阴山的尸山
里救下,我问他为何救我,他道是要搏功名,好给他幼弟拼一个前程,后来我才知道他母亲与弟弟早死于家乡的洪
灾之中。你知他是怎么跟我说他不喜欢女子的?他说,他以前随他娘上街卖蚕,那些穿蚕丝来买蚕的妇人经常欺负
他娘,他娘一辈子没穿过蚕丝做的衣服,他一看到穿着蚕丝的女人就想到他娘遭受的苦。”
他和楼仲康相识十一载,若非真欣赏这个人,也不会为他谋下大将军位子。
十一载,除了欣赏,也可以有许多难割舍的情谊。
“他庶人出身,除了南池没有别的背景,朝中士大夫们没有一个真心瞧得上他的,我偏要以贺家长兄的殡仪为他送
葬,要叫这些虚伪的大臣跪在他坟前,装也得装出悲恸之状。”
檀檀还记得,楼仲康在世的时候,贺时渡对他总是怨念满满,从不会说一句他好听的话,也不会对他说好听的话。
可惜他的情深义重,楼仲康是看不见了。
他吻上檀檀的脖子,沉声说:“檀檀,陪我。”
这二字如一把千斤重的锁,锁上了就是生生世世。
这世上,谁又真正需要过檀檀的陪伴呢?她常哀伤于此,闻他说出这二字,再也不顾他们之间隔着的那些千山万
水,仇与恨,她握紧了他的手,两双手双双十指交握,不抑制自己,委屈出声:“我没有爹娘,也没有燕国了。”
无父无母,无国无家,何不是人生最伤心的事?可是这样伤心的事,她从不知要跟谁去说。
她明明有一肚子的委屈,比雁北的圣湖还要深的委屈,天地之大,过客往来匆匆,没有一个是能听她倾诉的。
“你总是不要我,我学会了下棋,也不计较你害我从马背上摔下来,你还是不要我,有了孩子你都不要我的。”
她捂着眼,二人交握的手背都被她的眼泪打湿,所有的伤心事倾诉出来,她才知道自己以往有多么痛苦。
这世上娘是最爱她的人,可娘也更爱燕国和报仇。
比起她在贺公府过的开不开心,娘明明更关心她能不能背得出《离骚》,她不想做复仇的公主,只想当娘的女儿,
从来,没有人给过她那样的机会。
她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身边的每一个人,知道了他们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相逢的快乐转瞬即逝,仍有更多的时
候,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望着广袤的天际,大雁成群飞过,云朵成簇,花叶繁枝相依,石堆伴水而立,人间的屋顶一
层一层相错相成,池塘里的小金鱼都是成群结队。
只有檀檀是一个人,娘也不要她,故国人也不要她。
她憎恨过贺时渡这一副只会欺负人的身躯,可他与她相连的时候,二人身影相织的时候,尽管只有短暂时刻,她也
不必再是一个人。
新愁复旧恨,现在她只苦恼——他到底有没有想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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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今天也没生小阿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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