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你带回去让你爸爸妈妈尝尝,”厨房里还在锅盆盖响,妈妈也不知道还在做什么,“他们天天在外面应酬,那么辛苦,也吃不好。碧荷你让家里的佣人炖出来,也请你爸爸妈妈都一起尝尝——”
唉。
其实婆家那边的食材也都是定制的。
以前本来就有几个固定的养殖基地。后来何三又开了一个南山养殖区,说走地鸡都是喂人参长大的,生长严苛。当然价格也十分喜人。不过没关系,他的产品从来不是面对普通人,依然还是有目标客户的——其实还发展了好几家专供的特约客户。
连月姐姐家,婆家……都是。
碧荷没有吭声。
“好,”
搂着她胳膊的手臂强壮,又把她往身边带了带。碧荷皱眉挣扎了几下,却到底力不如人,往他身边靠去了。男人含笑的声音还在响起,“那就谢谢爸爸妈妈了。”
“碧荷你们不去外婆家——”
她什么时候又说过不去外婆家了?碧荷又瞪林致远,林致远坐在沙发上,嘴角含笑。妈妈已经解开围裙走了出来,“我和你爸爸去。你外婆给你做了蒸肉,我给你带回来。”
“厨房里我都给你切好菜了,碧荷中午你自己做饭来吃——碧荷你都好几年没进过厨房了,你还会不会做?”
“她会。”林致远笑吟吟的,又摸了摸她的肩膀。
闭门会议(11今天是个好日子)
11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话儿都能成。”
“明天又是好日子,赶上了盛世~~啊咱享太平!”
“刺啦!”
水淋淋的菜倒入了热油锅里,一阵油烟腾起,溅起了无数的油星。厨房里的女人灵活的一闪,到底还是有几滴溅落到了C家的白色连衣裙上。锅里还在翻滚,女人背对着他,又赶紧拿着锅铲铲了几下。
“碧荷你辛苦了。”
男人站在客厅里的窗户前,低头看了看楼下门面的家电卖场,又转头对着厨房忙碌的太太说话。今天遇巧了,刚好是北湖镇赶集的日子,他开回来的跑车就停在临时卖场旁边,那么的炫酷。来事的镇政府一如既往的半夜就拿着围栏把跑车保护了起来。只是今天人来人往的格外人多——穷人们围了几层,指指点点——政府还特意安排了一个义务员戴着红袖章在旁边坐着。
啧。
挤不出油水的羊群。
男人挪开了眼,啧了一声。
车子旁边的地摊音响里女声婉转,唱的那么的动听。男人衣衫笔挺,容貌俊美,人模狗样,令人心醉。他站在窗户边看了看,又含笑扭头,对着厨房忙碌的太太说话,“这里都没有佣人,只有劳累你——”
歌没错,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
梁碧荷那么居家的,还亲自下厨做饭给他吃,不枉费他昨晚工作完半夜来接她。他当然是个好先生,平日里家里佣人那么多,光厨房师傅就配了五六个——他可舍不得她太操劳。但是呢,梁碧荷亲自做给他吃的,又格外不同。
是她爱他的体现。
何况今天那碍事的梁碧荷基因提供者也走了,这里就他和梁碧荷,这不就是久违的二人世界?
虚伪。
厨房里的青菜冒着热气,碧荷又往里面撒了几颗盐,根本没有回头,也没有答话。
爸妈已经走了,留下了厨房切好的菜。她只需要炒一炒。
林致远昨晚太过分了。
结婚那么多年,每次她自以为足够了解他的时候,他又总是给她迎头一棒痛击。
她也不喜欢他这样。人总是该有底线。可是林致远,总是一次次的击穿她的底线。
恶心。
这次绝对不原谅他。
“碧荷。”
腰上有了酥麻的触感,是有人来触碰她的腰。把腰一扭,碧荷并不回头,还是专心看着热气腾腾的锅。
“以后我再也不这样了。”身后还有声音在说话,饱含悔痛,“我就是想给你惊喜——”
“你出去。”
吸了吸鼻子,碧荷又拿着铲子铲了几下锅,忍着回头给他一锅铲的冲动。这个人不碰她还好,一碰她,她心里的那恶心感又像泉水一样汩汩的往上冒,简直逼得她恨不得拿着锅铲回头就给他来几下。管`理Q`24;46;1!42;3,62
中午的饭做好了,格外的简单。
炒肉丝,炒青菜。一个白菜豆腐汤。
碗是普通的碗,米也是普通的米,就是爸爸的超市里卖8块钱一斤的那种——男人的白衬衫就在对面晃动,想起了爸爸的超市,碧荷觉得手里端着碗,又格外沉重了几分。
超市还是他拿钱开的——
都不给他盛饭的。
面前的碗空空的。林致远坐在桌前,看着对面已经端起碗的太太,太太拿着筷子低头吃着米饭,也不看他。
算了。他一向心胸宽广。大人不计小人过。他一向很疼爱梁碧荷——男人伸出手,自己打开饭盒子,盛了一碗米。
“这米不香。”
他也吃了一口,开始说话,“碧荷你说呢?”
当然不香了。
碧荷端着碗不说话。这就是普通的超市米,不是美国吃的阿姨拿来的米,那种米很香——也不是公婆吃的何三那里送过来的米。他在故意找话和她说,碧荷知道。可是她就是不想理他,也不想和他说话。
“爸妈吃的米太差了,”
男人夹了一筷子肉吃,食欲大开的模样,还在说,“碧荷你做的菜真好吃。要不待会等我们回去,我让人给爸妈拉点米来——”
“拉什么拉?”
这么浪费,何三的米也要200一斤呢。碧荷到底没忍住开了口,语气还不好,“爸妈就回来住两天,随便吃吃就行了。”
不是她不孝顺。大米这种是消耗品,爸妈又是吃惯主食的,消耗量大。不像公公婆婆,在家吃饭都少,也不怎么吃主食。家里的经济能力吃不起那么贵的米。何况人的口味啊,一旦提高——哪怕是自己经济能力根本负担不起——也很难降下来。
她自己就是这样了。
而且妈妈又是个节省人,她给的很多稀奇东西,她放坏了也不吃的。
也有可能是不会做。
“我们不在国内,也没把爸妈照顾好,”
孝顺的女婿夹了一筷子,又在说话,“要不看看过段时间,我们再把爸妈请到美国去玩玩——”
“不要。”爸妈晕机。上次生清平,让他们坐公公婆婆的私人飞机去看了她。虽然爸爸回来吹牛吹了几年,可是让他再坐飞机出去玩,他老人家还是宁愿坐高铁的。
“那我再想想爸妈还需要点啥——”
“林致远。”
这个人絮絮叨叨的,碧荷知道他想干什么。丈夫给了台阶——碧荷还是觉得自己是真的不想下。夹了一根汤里的青菜吃了,碧荷放下了碗,一脸认真,开始说话,“我要和阿姨一起出去玩。”
“什么?”男人挑了挑漂亮的眉。
“我要和阿姨一起出去玩。”碧荷又说了一次,表情严肃又认真,“阿姨约我自驾游,说是一路向西——看看祖国大好河山。我们从S市出发,穿过省,去云省和边境。”
本来就想去了。可是之前觉得他不会同意——可是现在想想,不同意她也要去。
“阿姨要自驾游——这多不安全啊?”男人果然端着碗笑了起来,“碧荷你别去。”
“我要去。”碧荷端着碗看他,眼睛圆圆的,很是坚持,“我都和阿姨说好了。”
男人看着她的眼睛,含笑沉默。
“那我和阿姨说说,你们俩都别去,”沉默了一会儿,他脸上依然笑容可掬,丝毫未变,“你们俩去自驾游——真太不靠谱了,我哪里放得下心?”
兄弟(1救援)
1
红蓝色的警灯交替闪烁,在沙滩上拉出了冰冷的光。
救生艇在海面上搜寻。直升机发出了巨大的噪音。探照灯扫过了起伏的海水,黑暗的水面下就是深渊,似有巨兽沉浮。
很多的人。胖的瘦的。穿着警服的和变装的。
对讲机声音吵杂。
这里是私人沙滩——私有权受法律的保护。非主人邀请莫入。
本来不该有这么多人。
“林太太到了。”又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车门开了。碧荷戴着帽子准备下车,有人过来搀扶。海风卷着腥味扑入,灌入鼻腔,吹乱了发。
沙滩绵软。
她走了几步。
有人走了过去,在一个穿着警服的三百斤的胖子耳边说了什么。这个三百斤的胖子转过了身——看起来居然还有些灵活。他的皮靴踩在沙滩上,一脚深一脚浅的向她走了过来。碧荷看着他的脸,面无表情。
她认识这张脸。
是这里的警察局局长。林致远一直是个爱热闹的人,交游广阔。哪怕这里只是他们的众多度假点之一并不常来,可是他每到一个地方,总是会邀请一些当地的名流——议员官员艺术家运动员工会农会各种领袖之类的来家里聚会——喝喝酒,谈天说地。
他是个金融家。
她虽然不是那么喜欢这些聚会,可是嫁夫随夫是种花女性的传统美德,所以一直由着他去。
现在至少有了一个好处。他的,碧荷眨了眨眼,忍住了眼里的泪,失踪。这个“好朋友”,第一时间就亲自赶了来。
十分迅速又积极。
米国不是天堂,显然也并不人人平等。这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到的待遇。
“我们在接到报警的第一时间就赶了来,”
这个老朋友的英文夹杂着口音,碧荷看着他上下开合的肥厚嘴唇,这些单词机械的灌入了耳朵,却被大脑自行的解读开来,“目前已经搜寻了三个小时,没有任何发现。现在天色已晚——”
“谢谢你桑德先生。”海风吹过了发,碧荷觉得内心平静,似乎又有什么力量在内心源源不断的支撑着他。挪开了他嘴上的视线,女人看着海上交错的灯光,声音平静,“请继续搜索。务必要找到他——”
她顿了顿,咬了唇,也懂这里的规矩,“救援费用,由我们自行承担。”
明明早上还好好的。
说是要休假。她还有一场新书的交流会——碧荷红了眼,他提前来了。
那么大的风浪,他要去冲浪。
没人阻止他。
没人阻止得了他。
碧荷坐在客厅,四周都是忙碌的佣人,灯光明亮。几滴泪慢慢落在了黑色的裙子上。她如果不去那个交流会——就跟着来了。
她如果跟来了。
就一定会阻止他。
那么大的风浪,去冲什么浪?他就是个爱刺激爱挑战的性子。抹了抹脸,碧荷看了看四周,又吸了吸鼻子。他要去登山。他要去玩高空跳伞。他要去飙车。他要去露营去打猎。
她是不是根本不该这么服从他?她该去约束他。
还有三个孩子呢。
他就不见了。
她要怎么办?
“爸。”
眼泪又滑落了下来,落地窗外的沙滩上依然一片灯光和喧闹。从来禁止外人进入的私人沙滩上现在堆满了警车救生艇和救援人员。碧荷坐在沙发上,甚至还来不及觉得孤独。
“爸。”
现在是米国时间晚上十点。彼岸是种花时间早点十点。女人坐在沙发上拨了几个号码,又抽泣了几声。那边响了几声,很快接通了起来,另外一个男人低沉浑厚的声音接通了起来。眼泪忍不住似的一滴滴的如珠串般滑落,她坐在沙发上,抓皱了自己的衣衫,喊了一声男人,声音哽咽,“致远他,失踪了。”
兄弟(2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2
不过廖廖几句。那头的男人似乎有些惊讶,并未质疑她说的内容,只是问了几个问题,说马上过来,就挂了电话。风顺着大门灌了进来,卷起了裙摆,又带来一阵腥气。
他失踪了。
灯光照耀在身上,碧荷放下手机坐在沙发上,慢慢的咀嚼着这两个字。只觉得全身那么的凉,又觉得那么的不真实。
厨房,走廊,落地窗,泳池。
外面闪烁着探照灯的海。
他明明似乎,就会在下一秒出现。
电话又很快响起,来电人是妈妈。
“妈。”她接起了电话,又觉得有点悲伤,可是神奇的好像又并不是那么悲伤。那边在问什么,声音急迫,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失态。碧荷听见自己的回答,“是,致远失踪了。他,”
泪水不受控制的滴落,碧荷觉得自己在微微发着抖,“我们本来说今天休假。今天早上他先来了长岛。今天风很大,佣人说,他非要去冲浪——”
说要挑战自我。
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他一直其乐无穷。
她管不住他。
没人管的住他。
不可能睡得着。
挂了电话,佣人抱来了被子,碧荷就这么坐在沙发上,看着喧闹的沙滩整整一夜。外面人群的每次骚动,都似乎给她带来了一点点的期望——然后又是早已经知道的失望。
电话又响起了几次,甚至桑德局长都带着下属例行公事的来问过了她的情况,碧荷坐在沙发上,只觉得长夜漫漫,可又那么快,她看着海岸一点点的变蓝,变红,变白——这明明是他最爱看的日出。
也应该是他们俩度假的第一个日出。
可是现在,她什么也没有想。
救援人员已经换了一班,可是依然一无所获。
私人飞机的航线已经来不及临时申请,公公婆婆说已经买了最近的一班航班过来。
佣人站在旁边,轻声说早餐做好了。
碧荷摇了摇头。
她不饿。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等着公公婆婆来——电话又响起,是个陌生的号码,她接了起来。
“喂。”声音已经沙哑。
就像是什么精气神已经一点点的随着日光消失。
“林太太,”那边的男人操着流利的英文,“我是林慕德先生委派来的律师,betan。”
她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救援费的账单该付了——又或许只是“有人”在试探她还付不付的起账单。现在她的卡里还有一千万美金,足够她开出足额的支票去应付这些人。
佣人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但是碧荷却总觉得她们似乎也已经按捺不住什么似的蠢蠢欲动。
她觉得自己应该要做些什么。
就像一个女强人一样。
可是她又感觉无从下手。林致远他都失踪了——碧荷眨了眨眼,感觉眼睛有些湿,有些热,还有些痛。他都不在了,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兄弟(3如果,独狼,换成了一只弱羊呢?)
3
时间,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停留。
哪怕他是如何的惊才绝艳,又如何在时间的长河翻云覆雨,兴风作浪。
她却从来也不会相信他就那么真的离她而去。或许这就是他的一个玩笑。这个人,一向是那么的——
墙角有一侧,有白衬衫的影子静立。
碧荷侧过头,又眨了眨眼。
“太太。”
阳光落在女人身上,她面前摆着水杯,可是嘴唇依然皱裂。穿着白衬衣拿着文件夹等在角落的Byn终于还是走了过来。看着她的脸,男人放低了声音,依然说出了他必须要说的话,彬彬有礼,“下午两点,先生本来和卡察夫先生预约了一场二十分钟的通话,现在是不是应该先取消了?”
碧荷抬头,愣愣的看着他开合的嘴唇。
男人微微弯着腰,放轻了声音,一举一动如同往日,依然体现着对她的尊敬。
“哪个卡察夫?”
脑里一片空白,碧荷觉得这不是她的事——这个人名闻所未闻。可是,现在,她吸了一口气,又是她必须要管的事。
“哇啦国的外经贸部部长。哈马德·本·纳吉·奥特里·卡察夫,”面前这个白衬衫男人的声音轻轻的,“这场通话是半个月前定下来的,先生很重视这场谈话——”
取消?
通话。
碧荷从byn的脸上挪开了眼。
沙滩上依旧一片忙碌。阳光透过落地窗,撒在了小几透明的六角杯上,反射出好几道光芒。这是她很喜欢的一套杯子,价值不菲——林致远提供给她太好的生活,哪怕她明知这套杯子的价格已经高于祖国一半的人的薪水,她依然不眨眼的买下,内心甚至毫无波动。
可现在她面前的问题很实际。她没有能力去进行下午的这场通话。
也没有能力去做他的工作。
她不知道要谈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谈。
对方也根本不会和她对话,这本身意味着一种慢待和羞辱。
他的事——是不是要公开?
碧荷突然又想到这个问题。她直觉的去回避这件事,或许是对“公开他失踪的信息”之后会发生的事,充满了恐惧。
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或许也已经预感到会发生什么。
这种预感让她恐惧。
她就坐在那里,一直没有说话,表情甚至称得上茫然。
一个强大的bss必须独断专行,带着破釜沉舟一往无前力排众议的勇气。他必须是孤狼,是独兽,是猛虎。而这时候,一个好的助理只应该全身心的去辅佐,去完成bss给的目标;可如果,独狼,换成了一只弱羊呢?
“他们要谈什么?”
知道自己问了也没用,所以这个问题碧荷问得那么的轻。
“储油量的问题。低息贷款。”助理轻声回答,有问必答。
女人没有回答。
她的手指轻轻抓紧了她的衣裙,悄无声息。
她甚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静默。
漂亮的杯子。
沙滩的噪声。
或许是不忍心。
已经是逾越。
令人窒息的沉默,Byan终于轻轻咳了咳。
“那就取消——”她抓紧了裙子,声音干涩。
“罗斯先生也许会了解这个情况,”他打断了她,声音轻轻的。女人抬头看他,眼睛里面有些迷茫,又带了一点救命稻草般的感激。
“Davdse。”
嘴唇开合,他说了这个名字。“罗斯先生可以去谈——但是他需要时间来了解情况。如果他同意接手,那我们就可以和哇啦国申请推迟通话。先生现在这种情况,我相信那边也可以理解。”
女人胸膛起伏,看着他,微微张开了嘴,似言欲言。
“前提是,”助理声音依然响起,轻轻的,“罗斯先生愿意接手。”
“Davd他——”
“太太,”他只是说,“可是我不能代替您去问这个问题。如果您愿意去问——”
“我去问。”碧荷马上说。
又似乎松了半口气。这么难的问题在她面前,她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做。她不想搞砸林致远的事——她不相信他真的,会“不在”。
他那么一个坏人,老天必定也不肯收他。
她从来没有打过Davd电话,甚至没有他号码。
可是这是她能去做的事。
而且看起来,可比和一个陌生的国家元首通话,那可简单太多。
“需要马上有结果了,太太,”
byn的声音彬彬有礼,“不管是推迟,还是取消。我们必须提前通知那边。”
兄弟(4我从来没有这么悲痛过)
兄弟4
Davd的电话号码是向阿姨要的。
阿姨甚至根本没问她要Davd电话做什么,直接就很高兴的给了她号码。她似乎很忙——那边有萨克斯悠扬的声音传来,还有窃窃私语。碧荷忍了又忍,没有告诉她林致远的事。
或许是来不及。找人替林致远开会更重要。
又或许是她也有一种私心。
就像是言灵。
一件可能发生的坏的事情,如果在嘴里说太多次,被太多的人知道,那么终究就会变成现实。
她不想把林致远的事,在嘴里说太多次。
“嘟——嘟。”
声音伴着海风传来,大概是私人电话和陌生号码,接通的声音响了很久,那边并没有人接听。
Bayn还在旁边静立。
直升机的噪音已经在外面响了一夜,碧荷拿着无人接听的电话,只觉得脑仁慢慢开始一阵一阵的抽疼。
“你先去说——”
优秀的助理是等待bss的决定,而绝对不会擅作主张。爸爸从来不知道林致远在做的事,这件事也来不及等爸爸来处理。碧荷知道自己现在必须给byn指令。声音还沙哑着,碧荷拿着无人接听的手机咬唇迟疑,“推迟——”
“推迟。”
byn重复她的话,一丝不苟,体现了极高的专业素养,“推迟到什么时间呢太太?”
碧荷张了张嘴,又握紧了手机,手指发白。
“我们是要如实的告知那边详情,还是——”
铃声却在这时间响了起来,让人额头一麻。
byn的声音停止了。
碧荷拿起了手机。
Davd。
这个回电让人眼睛发热,就如同救命的绳索。女人忍住了泪。
“喂。”她接了起来,沙滩上救援的人员已经在视线里模糊。
那边却一片宁静,没有人说话。
“Davd,”碧荷对着话筒说话,声音发着抖,“是你吗?Alan昨天下午失踪了,他冲浪——今天下午有个会,是和哇啦国——”
“谁,在那边?”
那边终于有人说话,打断了她。慢悠悠的,尾音上调,有些冷漠和矜持的腔调。
带着“我不认识你”的意思。
“是Belle。”碧荷抓紧了手机。
她直觉男人只是听不出来她的声音,急急的补充,“就是Alan的妻子。”
他不可能不认识她。
他们明明那么的熟——多的时候一个月见面多达几次。一起用餐。
他们和林致远聊天的时候,她偶尔也在——
是好朋友啊。
她是他的妻子。
这句话好生疏,她也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说过。从来都是“这是Alan的太太——”
“他是我的先生。”
却没有从来没有“我是他的妻子。”
从来没有。
“Belle?”那边还是慢悠悠的模样,果然似乎根本没有听她刚刚说的话。他那带着独特尾音的音调传来,轻轻的,“这个电话,是为了什么事?”
“Alan失踪了——”她又说了一次。眼泪就在眼角打转。
沉默。
那边没有说话。
那边似乎是还在等她说话。可是她没有说。
“然后呢?”
他的音调再次响起,依然是那么的波澜不惊的冷漠腔调,“所以Belle,Alan昨晚失踪——”
那边顿了顿,声调傲慢,“你已经报警了吗?”
“报了。”
电话那头的平稳音调让她有些迷茫,又有些无措。一阵凉意甚至慢慢的顺着脊髓往上爬,碧荷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桑德局长第一时间就来了。”δ㈠㈧ǐйfδδ(18nf)
那边似乎他拿下了话筒,对着其他人说了什么,碧荷只听见人低低说话的声音,却听不太清楚。
“我已经知道了,Belle。”
那边很快又传来声音,依旧那么的矜持,带着微微上调的奇特尾音,“对Alan的失踪,我深表悲痛。”
拿着电话,碧荷只觉全身一点点的冰凉。那边虽然说着悲痛,可是语气里并没有悲痛的意味——她觉得自己似乎也不需要他的悲痛。
“查尔斯把这条消息封锁得很好。”
那边的声音慢悠悠的,说着她不懂的话,“当然,你也做的很棒。华尔街日报还没有反应——这可真是一条有价值的信息。”
碧荷听见他的声音在那边,一如既往的冷漠和陌生,“你是需要我做什么吗?”
是需要他做什么吗?
她捏紧了电话。
……
“和卡察夫的电话会议,很好。”
那边的声音传来,平稳无波,“我会接手,Belle。我会派人来和Alan的助理做工作交接。”
“当然,我也会派人密切关注Alan的消息。”
“Alan是我的朋友,Belle。”那边顿了顿,带着腔调,“我真的,从来没有哪天像今天这么悲伤过。”
挂了电话,碧荷觉得全身冰凉,如坠冰窖。
她觉得,这里的一切有什么和她想的不一样。又觉得自己很孤独。又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
可是她不知道“正确的”,该是怎么做。
byn的衣角还在一侧,人群熙熙攘攘环绕四周。碧荷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刚来米国的时候。那时候她总觉得生活在一座孤岛,除了林致远,身边无人可以依靠。
可是现在,她连林致远,都已经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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