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伤亡?”
“这却没有。”侍从答道,“虽也调动了火油车,但并未烧杀。只是听说岚君大人怒起,用铁箭连弩射落了首辅府的金匾额,落在地上砸了粉碎。那块儿匾额是先帝亲笔御赐……”
余简沉默少顷,才道:“先帝的归先帝,女帝的归女帝。”
侍从便知此事轮不到他置喙,只沉默着埋下头。
余简举目远眺,整个帝都尽收眼底。远处北边的城门小如弹丸,十万大山如屏。再远处的峰峦叠嶂,依稀可见山顶的皑皑雪白。一行灰黑的痕迹徐徐蜿蜒自群峰之中出现。
余简伸手,侍从递上远镜。他抬手对准那灰黑的痕迹凝看,肩膀不自觉地立直起来。
白雪覆盖的山顶之中,颠簸的山路犹如险峻的白练。铁甲的马车自崇山中探出,满溅血水与泥泞的车轮倾轧过霜雪便留下两道污秽的痕迹。马是清一色的赤鬃红瞳的烈马,身上毛色润泽,腥可见骨。
全身精铁玄甲的骑士们手持长戟,面上覆着异兽的面盔,腰间的弯刀污满肉泥,好似话本传说中索命的鬼军。
千人的威严军队徐徐行军,戒备森严、步调一致,严谨得好似木偶泥胎一般。队伍的最后,乌黑的将车露出了累满雪絮顶盖。帐子是褐红的,细看才能瞧出里头黑色的罗纹,被上头凝干的血污覆盖了本色。
一只手带着皮革与玄铁精刃特质的行军手套,缓缓抬起帷幔的一角,须臾又落下。
车后的腥红帅旗在雪山之中翻飞淡定,旗上绣制的雪狼一双眼睛凶狠而通红。
余简放下远镜,道:“那位大人回来了。”
身后的侍从一个哆嗦,额角便沁出了冷汗:“女帝陛下热症还未好全,服、服过药才睡下……余简大、大人,咱们可要出城接驾?”
余简似有顾虑,思忖一番:“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一人去女帝陛下寝殿前候着便是。”
侍从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心有余悸地吐出一口气:“是。”
余简下了塔楼,脱了雪白的暗纹官袍,只穿戴简单的深衣,徐徐解开头上束发的皂带,褪掉鹿皮软靴。他在阁后拣选了一条三尺长的荆棘藤条,赤足来到明鸾寝殿前白玉石砖铺成的广场中央,捧着荆条定定跪下,便一言不发。
余简平日管理御庭最是服众,诸人敬仰又惧怕,因他宽严相济且赏罚分明。二来,这位首席侍官大人出身高贵,血统嫡纯,性子看似温和,行事却十分雷厉风行。平日,若是因为女帝的要事,这位余简大人出面与朝中权柄遮天的老臣们分庭抗礼,也从未见过他有丝毫退让。
殿里服侍的婢女、仆从、侍卫见此情况,便知有了不得的事情要发生了,纷纷作鸟兽散去。
两个时辰之后,余简依稀听见了帝都北门鸣放礼炮的声音。他默默数了数,一共二十一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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