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委托者没有等到机会说这些话,因为她最先等到了沈瑾柔带着两个侍从拿着帝令,捧着明黄的圣旨,步履间带着寒夜冷雨中的凉意潮湿之气踏进了宫殿。
那一刻,天地间似有所感,冷风吹灭了桌上的烛台,委托者的心,也跟着停止跳动般,随后望着站在黑暗中的沈瑾柔三人释然一笑,她早该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只是燕绥这七天的行为让她升起了不该有的妄念罢了。
她和周媛最终是不同的,身份不同,周媛虽是王爷但在燕绥和周媛合作的那一刻开始,周媛就被那些忠于周国的臣子打上了叛国者的印记,同时,在众人眼中,周媛早已和燕绥女人的称号画上了等号。
百年光阴,三代传承,足以让很多人忘记北燕曾给他们带来过的安定繁荣,百姓也好,臣子也罢,三代生死轮回传承,足以忘记曾经的国仇家恨,除非是以复国而活的人,否则,在国泰民安的世界里,谁会去记住曾经前朝的耻辱。
而委托者不同,她是女帝不仅背负着周国的荣辱!也终会成为那群逃出生天臣子的希望,周国开国建立传至她这里,正好三代,刚好让所有人遗忘北燕,刚好让他们忘记,他们户籍上已不是北燕人,而是周国人。
周国可以换贤德之君,但绝不卖国求荣!
一男权为上,一女权为尊。
两种极端足以让国内百姓哗然色变。
所以,只要她不死,民间的爱国义士就会蜂拥而至,打着女帝的名号,带着残余的周国力量如北燕一般,或暗自蛰伏,期待有朝一日卷土重来,或前仆后继的在国内作乱以谋求救出女帝为己任。
燕绥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也终将内忧外患。
况且,她还是带给他不幸开始的罪魁祸首,是他真正的杀母仇人。
委托者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开始就很清楚,对于燕绥,她的爱多过愧,可哀默却大于情深而难存。
她今夜的大胆想法在沈瑾柔手捧圣旨那一刻,突然有些庆幸····此刻比明天来得早····
有些真相,不知比知道更好。不知时只觉时运不济命运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燕绥只是对仇人之女有一种不忍和迟疑;知道真相后,却只感觉造化弄人,世间也好,命运也罢,遇见的形形色色的人,曾感到的幸福,之后就会多绝望,而本就绝望的事情,之后也不会伴随好运,只会是更深更冷的深渊。
因为燕绥所认为的一切,都是一个巨大又悲伤的谎言和阴谋!
所以委托者在那七天里,明明天天都有跟燕绥独处的时间却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害怕,更因为不想他本就不幸的一生再因为真相增加更多的绝望冰冷···
对的吧!?不说,放弃,远远的看着就是爱他····是对的吧!?
委托者被沈瑾柔用一条白绫绞杀的时候,其实也问过自己,只是她已经没有时间去求证····死后,委托者似乎飘飘荡荡如无根的浮萍,找不到归处,迷迷糊糊看着自己被沈瑾柔带来的人肢解剁碎,带走。原本驻守在门外的士兵似乎早就没有了呼吸。
沈瑾柔的人再回来时,带回来了一具不认识的女尸,君后殿,满是火油的味道,然后一把火,在夜雨中盛开至糜烂璀璨的橘红之花,火燃烧了很久,久到照亮了深秋的夜空,也照亮了刚刚回宫看着君后殿方向目光惊俱的燕绥。
委托者想要走向燕绥时却先被地底的一股吸力拖走,那里很冷,很黑,也很陌生,在委托者不知道呆了多久后,耳边恍惚中被一声似远似近的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叫住,之后委托者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是所谓鬼回魂的第七夜,不要问她沉睡了怎么会知道,可是委托者就是知道,手腕上,一天都会增加一根的血红丝线,看不见源头,只是一天一根,伸展至那无边无际的阴森黝黑之中。
第七天,她被手腕上的红线勒的很紧,不停的上拽,直到猛然间,她再次出现在那满是焦土的君后殿,那里除了负手而立,不知道在看什么出了神的燕绥外,一个人也没有。
君后殿一片焦土,焦土中他一身黑衣。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发现,她可以以鬼魂的形式跟在燕绥身边,这一跟就是燕绥短暂却毁誉参半的一生。
直到最后他死前的那句话,让委托者悲怨直达天道,引来了周敏。
‘我都知道了,但别跟我说对不起,我既无法原谅你,也不忍杀了你,更害怕····再也见不到你···可,你和我终是不同的,我早已身在地狱,又何苦奢求,你能救我····救救我,我说了太多次,每一次对你的迟疑和犹豫,都在说,救救我····现在,不想说了,地狱如是归宿···罪恶深渊唯我独自背负匍匐····。’
周敏看完所有记忆开始,心颤动着,绞痛着,撕心裂肺,为最后燕绥跳下悬崖时,看向自己的那一眼——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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