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初尽量把自己的脸从高高的枕头里完整露出来,不论是在救护车上和医护人员对视,还是在病房里看护士把针插入静脉。
她对自己现在的形象很好奇,急需从别人的眼神和表情里获取些她不知道的东西,她并没有期待或者害怕什么结果,她只是好奇。
但那些神情没有什么特别的,她不是特别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病患,发着高烧被送进来。
凌晨一点四十三分,救护车拐入熟悉的医院和陌生的急诊科,孟初看到了之前白天来复查时从没见过的场景。医院正对面的街上,所有的广告牌都暗了,只有一个蓝底白字的亮着,用宋体写着,“寿衣寿盒”。
孟初心下一惊,突然觉得自己还算幸运,也还算年轻,死亡还没有时间轮回到她这里。她还未曾经历过至亲至爱的,以死亡形式的离去,至少直到这一刻,没有。
但那个蓝底白字的灯牌确实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了,没有实体的血肉成灰的影像,只有那四个字,刻在每一次回想里。
医院走廊里暗暗亮着的led屏显示着时间,孟初这才知道现在已经是第四天的凌晨。在这个全民娱乐的时代里,四天够长了,够所有人遗忘关于她的风花雪月,投入自己的小日子里,但是她的生活呢?孟初有些不甘心。
但也仅此而已了。
她累了,要睡觉。
迷迷糊糊地,有冰凉的眼睑贴上额头,带来的温度让她抖了抖眼睫,就要睁开眼睛,但之后又有软软的热热的唇贴上她的面颊,很克制,但没有她醒着的时候克制。
别扭的男人大概又睡不好了,孟初想。这些天来,谁又睡的比谁少呢。
她不愿意打破这片刻的温宁,如若一开口俩人之间就开始生长荆棘,她愿意让自己成为他们夜里偷偷贴近时,被他的脸穿过的空气。
等到孟初再次抖落抖落眼睫毛要醒来的时候,跨越了一场睡眠,刘紫荆已经不在了。夏日上午的光线有些强,让孟初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伸手去按铃,让护士来把窗帘拉上。
来的是个实习护士。
受不了暗里打量的目光,孟初主动提起话头,问她刘先生去哪里了。
那护士的眼光却又落在孟初微微扬起的衣袖,明晃晃地让孟初有些生气,从而轻轻把带着勒痕的手腕收到了被子里。
不能生气,还有事得拜托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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