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杨静和顾芳俩人都腌巴了。
“谢谢思婉。”杨静笑眯眯的接过糖水,嘴角的乌青扯得有点疼也没挡住她开心的笑。
喝下一口甜蜜蜜的糖水,杨静眉飞色舞的砸吧了一下,“我跟你讲哦,今天打顾芳的时候,我可痛快了,昨晚害怕的那些感觉,全没了。顾芳还说不是故意的,我昨晚下山的时候琢磨了一路,我看她就是对咱们没借她粮票这事,怀恨在心了。”
“还有你不知道大队长说,要是检讨不深刻,就不让回城的时候,她的脸色有多难看。哼,活该。”
王思婉抿唇笑了笑,见杨静已经没有了昨晚的瑟缩,心里也很高兴,“你没事就行了,她做的事,大队长心里也有数。”
杨静点头,不管怎么说,她打了顾芳一顿,现在就是痛快极了。
“对了,早上的时候,我看余学清想拦着你来着,结果没拦住。”王思婉注意这她的脸色,揶揄道。
杨静眉飞色舞的脸一僵,自己早上像个泼妇似的打架,都被余学清看在眼里了?
都怪她一门心思只注意着顾芳,都没想到余学清也在。
完了完了,自己现在在余学清心里就是个泼妇了,他肯定是更不想理自己了。
眼看着杨静渐渐僵住,王思婉好心情翘起嘴角。
嘿嘿,在这准小两口中间逗一逗,也挺有意思的嘛。
王思婉他们运气好,到大队时最忙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平时做的都是掰玉米啊,打猪草啊、看麦场这样的活。
这天又没事干,王思婉就早早的起床,赶班车去镇上给宋婶寄信。
杨静和余学清俩人也想去镇上转转,杨静穿着蓝色的厚袄子,上面的褶皱都用搪瓷缸装上滚烫的热水烫平了。
王思婉见她头上系着的花头绳,上车后就默默的走到后排坐下。
果不其然杨静拉着余学清到了前面坐着。王思婉见她像个女霸王似的,把余学清一摁,没忍住掩嘴笑了笑。
他们赶的是早上六点的班车,大多数队上的人为了省钱,会选择坐队上的牛车,才一分钱,坐班车虽然快些,但要五分钱,那可就贵多了。
王思婉坐在最后一排,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就挨着窗边。
车上的售票员扯着嗓子喊:“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还有人要上车的吗?没有咱们就走了。”
王思婉的笑容渐渐隐去,眸中神色莫名,之前她因为寄信也去过一次镇上,但这里可能是因为偏远,戴着红袖章的人也没有那么猖狂。但现在,从售票员嘴里喊出来的语录,让她知道了,该来的风雨还是要来的。
这段时间,她明显感觉到了队里严肃的气氛,有人专门过来在墙上写下语录,队里的人见面说话,都开口带上了语录。
知青点每个人手里也都拿着红宝书,不管去到哪都带着。
因为身上有成分的原因,她这次去镇上,布袋子里也放着一本红宝书。
就在售票员准备关门的时候,外面响起一个低沉的嗓音。“你办事,我放心。这位同志稍微等等,还有我要上车。”
王思婉心中一动,从自己的思绪中剥离出来,眼睛盯着车门,只见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走进车门。
那售票员嘴皮子一翻:“我们是人民的勤务兵,同志你到哪里去?”
许安往车厢里扫了眼,然后回道:“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我就最讲认真。我到镇上去。”
售票员伸出手来:“一切真知都是从直接经验发源的,同志,五分钱。”
“把别人的经验变成自己的,那他的本事就大了。谢谢同志。”许安把钱付了,就往后面走去。
看到余学清和杨静的时候,他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径直走到最后一排,与王思婉隔着一个位置坐下。
王思婉侧了侧脸,见他看着自己,心口一跳,赶紧笑道:“许安同志,你也去镇上啊?”
许安点了点头,“是,去镇上买点东西。”
“那还挺巧的。”王思婉弯了弯眼睛。
许安腿长,这会踩在脚踏上坐直了的样子很是乖巧,让王思婉忍不住又轻笑了声。
许安也不知道她笑什么,不过小仙女笑得好看,他心里也高兴,“是挺巧的。”
车子启动,烧柴油的噪音很大,想说话也听不清,王思婉就闭嘴不再多言。
班车从第六大队出发后沿路还得经过好几个大队,陆陆续续也上来了不少人。很快就将前面的位置都坐满了,只剩下许安和王思婉中间的那个位置空着。
又到了一个大队的时候,班车停下,就有几个看起来像是知青的男青年上了车,其中一个手里拿着红宝书,穿着绿军装的男青年观察了一下车内的人,在看到王思婉的时候,眼睛一亮。
他走到后面,想穿过许安坐到王思婉身边,但是许安的大长腿却牢牢的挡着中间这条小道,跨过来吧,又很不文雅。
他嫌恶的看了眼许安,见他身上的衣服有好几处补丁,裤子都短了一截的,便说道:“这位同志,可以让一让吗?”
王思婉之前一直看着窗外,听到声音的时候转过头来,那位男知青见是这么好看的姑娘,心中更激动。
他将红宝书正正的抱在怀里,微微扬了扬脑袋,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等着这位老乡给他让位置。
而许安也确实如他所愿站了起来,就在他想要钻进去的时候,许安往旁边一坐,将自己的那个位子让了出来。
“同志,你坐吧。”许安淡淡的说道。
那位男青年傻了眼,然后瞪了眼许安,想开口说什么,见王思婉看着这边,又咽了下去,只能灰溜溜的坐下。
原本那剩下的位置就不大宽松,又加上这个个子不算小的男知青,许安和王思婉难免就蹭到了一起。
两人肩贴着肩,手臂贴着手臂,大腿挨着大腿。
滚滚的热意从许安身上传到王思婉这边,让王思婉忍不住想,这人体火到底是有多旺盛,怎么每次身上都这么热?
而许安的感受就不一样了,虽然冬天穿得多,但他还是觉得自己仿佛挨着一块软绵绵的小动物一般,碰着的地方,没有一处不软不绵的。
这种感受实在太能蛊惑人了,所以他不自在的将腿往旁边挪了挪,结果还没挪出两厘米呢,司机一个右转弯,就将毫无防备的王思婉送进了他怀里。
王思婉也是一时没抓住前面的椅靠,身子一歪就倒进来许安的怀里,吓得她心脏一阵乱跳。
“对不起对不起。”
越忙就越出错,虽然许安眼明手快的用右手环住了她,但王思婉自己慌啊,她斜靠着许安,鼻息中闻到一股松木的味道,更是让她脸红心跳的。
她的手试图撑着自己爬起来,但一时慌乱的找不到着力点,左手直接撑在了他紧实的大腿上,右手则叭一下按到了许安大腿以上,腹部以下的位置。
然后手一撑,一个用力。
许安脸白了……
王思婉只觉得右手碰到的东西一开始是软绵绵的,但是还没等她松开,又硬了起来。
她心中疑惑,但也不好意思去问,撑起身之后赶紧蹭到窗边紧紧的贴着。
见许安脸又是白又是红的,还以为是不是自己撞到他哪了,又磨磨蹭蹭的问道:“我是不是撞疼你了?”
许安一言难尽的看向什么也不知道的王思婉,不自在的抖了抖腿,然后缓慢的摇摇头,咬着后槽牙,尽量若无其事的说道:“没事。”
而旁边一直观察着这边的那位男知青,同情的看向许安。
看来这位老乡是个好人,不然这会胯下发凉的就是自己了,感谢。
因为王思婉的举动,原本还想和她搭话的男知青在下了车之后,与他的朋友们火速离开。
而杨静则拉着余学清在下车后打了个招呼就跑走了,王思婉假装没看到余学清眼中的拒绝。
于是只剩下许安沉默的跟在王思婉后面出了车站。
“许安同志,你要去哪里呀?”王思婉见他下了车,从车顶拿下一个大布袋子,里面看着沉甸甸的,就好奇的问了句。
“给亲戚送点东西。”许安答道。
王思婉理解的点点头,这年头谁家没有几个亲戚啊?不过,她眯着眼睛看了下,这大布袋子里像是装了好些粮食。
“那你快去吧,我去寄个信,再见。”她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往邮局方向走去。
许安目送着她离开,然后走向相反的方向。
他熟门熟路的走到一户居民楼里,然后在其中一栋的二楼停下,敲了敲门。
过了会,里面有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探出了脑袋,见到许安的时候,他赶紧打开门:“安子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许安恭敬的叫声,“韩爷爷。”然后拎着袋子走进了房门。
韩友书看到这一大袋子,脸一板,“不是说了让你别带这些来吗?”
许安笑了笑,没事,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前段时间上了趟山,逮到了几只野鸡和野兔,都给风干了,您老在家的时候可以加点辣椒炒一盘菜,配着小酒喝。”
听他这么一说,韩友书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想象着红烧野兔放在暖炉上,小火煨着,油声滋滋的,再配上一口小酒。
“你就哄着我吧。”韩友书瞪了他一眼,再没说拒绝的话。
许安耸耸肩,将布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放好。
随后坐到韩友书对面,“最近那些人没来了吧?”
韩友书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推到他面前,“来了好几次,但没翻出什么东西,只能砸砸锅碗瓢盆啥的,也伤不着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一般。但他看着许安的时候,语气又转为严肃,“不过,你也别经常过来了,我感觉到现在越来越严峻了,你跟我往来密切的话,他们就盯上你了。”
“没事,我现在成分上没有问题,他们也没法拿我下手。”许安不在意的往后靠着。
韩友书想到现在许安在村里住着,成分上确实没有问题,心里稍微放心了些。
俩人又随意聊了下,韩友书喝了口茶之后突然问道:“我记得你都二十多了吧?怎么还没有对象?”
许安若无其事的也喝了口水,然后淡定的回道:“快了。”
韩友书精神一震,揶揄的看了许安一眼,“看来最近有情况啊?”
许安斜睨他,没有说话。
索性他这闷葫芦的性子,韩友书也了解,既然这小子有喜欢的对象了,那追到人是迟早的事。
看来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能吃上这小子的喜酒了。
而另一边的王思婉,先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装了好些个苹果,然后才抬步走进邮局,先把信给寄了。再到一旁把装了苹果的布袋子寄出去,负责称重的大叔都认识她了,见她又是寄好几公斤的东西。便问道:“我们的责任,是向人民负责,小姑娘你这次寄的还是水果?”
“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这是分给我的一些水果,我寄给我家里人。”王思婉轻声细语的回答道。
现在寄东西几乎都会开袋子检查,王思婉就没有隐瞒,直接说了。
那位大叔羡慕的看了一眼那个袋子,像他们住在镇上的,虽然有工作,说是说吃商品粮的,但是别说水果了,每个月领到的口粮都得省着点吃,所以这水果,想都不要想。
这小姑娘看起来像是知青,看来她做知青的那个大队有种苹果树,不然也没法寄这些苹果。
不过他仔细想了下,好像也没听说哪个大队有种苹果啊?
大叔羡慕归羡慕,将里面的苹果检查一下后,忍下了想拿一颗的冲动,将袋子封好。
王思婉将东西都寄好后,就准备去国营商店看看,想买点材料给自己做双棉鞋。
结果还没走出邮局的拐角呢,就被一个人喊住,王思婉回头,发现是那位称重的大叔,他很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小姑娘,我想问问,你还有没有苹果啊?我想换点,拿粮票换。”
他也是没办法,家里小孩病了,嚷嚷着想吃苹果好几天了。但是刚刚在局里,他没敢问,毕竟现在不允许个人私下买卖,要是被人抓住了,就是投机倒把。
这追出来之后,他也是说换,没敢说买。
王思婉不大愿意,主要还是因为现在的形式对她来说很不友好,这要是一换,转头就被人告了怎么办?
“不好意思,您也知道现在的情况,这东西我实在是不敢换。”
丁援朝也知道这点,但是想到家里孩子因为生病苍白的脸色,他又咬了咬牙,“我拿肉票换行吗?”
现在这肉票谁家不是攒着,平时绝对不会拿出来买肉,就等过年的切两斤肉,好好的过个年。他觉得对方听到用肉票换的话,肯定会心动的。
但王思婉却不心动,比起肉来说,她还是更惜命一点。
想到这本书中写的,被打上黑,五,类知青的下场,她就忍不住胆寒。
“不用了,大叔,我是真的不能换。”王思婉坚定的拒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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