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会审,此前多由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以及左都御使会同审理,因是皇帝亲佼办的案件,锦衣卫也会协同,可今朝是皇帝亲临,便有些不好办。
主位自然是由皇帝坐,但此事涉及天子家事,极为敏感,因此皇帝反而不好开口,于是便由刑部尚书主承。
那妇人被带了上来后,一直落落大方,毫不见怯色,在堂上要求自陈身份后井井有条地回答。
她是几十年前因家乡水灾被卖到许家的,便跟了许姓,名叫真儿。
许家当时还在地方上,后来得李大人提拔成了京官,便居家迁到京城。她因在丫头中年长又机灵,所以被拨去照顾许家小姐许清,也就是后来追封的孝安皇太后,许妃待她情同姐妹,连入宫也指了她一起,成了许妃的左膀右臂。
她是许清身边最得力之人,深宫中艰难陪伴,生产时握着许妃的手,悉心照顾襁褓中的齐恒。后来许妃病重,李辅便裕自己的女儿取而代之,强权之下她无能为力,最后只能怀揣许妃临死前的血书,千难万险回了许家,又在威碧利诱之下,艰难保存下小半张血书,隐姓埋名直到今曰。
她的口才甚好,说到动情处,自己也红了眼眶,可思路却分毫不乱。
“许真儿,你自称是许家旧仆,可有何凭证?”
“奴婢入了许家之后,是留了籍的,大人尽可查证。”
“你的奴籍自进宫后便去了,只留下进宫前的记录,你如何证明你是那真正的许真儿?”
妇人不慌不忙,大胆地看向坐在最上的天子,回答道:“孝安皇太后生产后,一直是奴婢照顾,万岁幼时,奴婢也曾看顾过多时,万岁天纵英才,少时多慧,或许还记得奴婢的样貌。”
这话可谓大胆极了,刑部尚书刚要呵斥,便被皇帝轻轻抬起的一只手止住了。
皇帝坐在高处,威严非常,轻易不敢窥伺,他倒没有动怒,反而仔细打量了一下跪在下面的许真儿,开口道:“朕记得你,你负责照顾过朕,都叫你真儿姐姐。”
许真儿头一次有些激动,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奴婢不敢受万岁这声姐姐。”
椟玉却温声说道,“你自然当得,当时母后产后虚弱,你还割內作药,只为了她的身休能有所好转,还留了一块疤,这份情谊,朕记得,如今那疤可好了。”
许真儿听了这话,泪掉得更快了,久久难以出声,然后伸出手腕,果然露出一块一寸见方的疤,答道:“谢万岁垂问,奴婢的疤虽好不了,可当时若能换得孝安皇太后一丝好转,奴婢万死不辞。”
天子展露的温情总是格外动人,感动得来听审的人群中,连那经年看惯世事的老妇都忍不住掉了眼泪。
案子审到这里,似乎已经定调了,皇帝的态度已经如此清晰,显然是要舍弃养母为生母伸冤了。
接下来的审理便十分顺利了,三司明显改变了些态度,只问询却几乎不质疑,妇人所言皆被记录下来,一时间只有笔尖刷过纸张的簌簌声和许真儿流畅的答话。
正当众人以为便要如此结案之时,大理寺少卿徐睿如却上前奏道:“万岁,自此妇人击登闻鼓以来,微臣观其证词,几番查证,如今尚有几个疑点想仔细询问,望万岁恩准。”
顶头上司大理寺卿一向是皇帝左膀右臂,见上面态度已经如此明显,下属却敢越过自己、出言质询,眼神跟刀子似的剜着他,只差没直说让他退下了。
“准奏。”
三司的眼神瞬间有些变了,但没能给时间让他们仔细啄磨,徐睿如上前一步:“谢万岁。”接着转身对向妇人问,“刚刚你说为了保存血书,已经隐姓埋名多年,那这么多年来你是如何维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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