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人君子如景怀南,既然已经察觉出事情蹊跷,怎么可能不管?
他脸上的表情转为柔和,声音放轻,生怕吓到她:“白小姐,如果你愿意相信我,不妨告诉我真相,或许,我可以尽绵薄之力,再不济,也能帮你出出主意。”
被泪水洗过而显得格外明澈的眼眸充满信任地看向他,白凝犹豫许久,一点一点向他吐露“真相”。
“我这两个月没有过来复查,不是因为我忘了,而是因为,我老公也做了一个全面的体检,他查出来是……无精症。”白凝撒谎撒得毫无心理负担。
景怀南沉吟片刻,耐心安慰:“他是哪种程度的无精症呢?如果是梗阻性的,可以考虑做试管婴儿,目前这方面的技术已经比较成熟,怀孕的几率还是很高的。”
白凝摇摇头:“是先天性的,而且DNA也有点问题,医生说根本没有生育的可能性。”
景怀南叹口气:“如果实在想要孩子的话,领养也可以,福利院有不少又聪明又可爱的孩子……”
“不行的。”白凝苦笑一声,拽拽裙摆,摸了摸膝盖处那一枚昨夜酣战时不小心磕到床角而留下的伤痕,“景医生不知道,我老公家……在咱们这儿也算是有权有势,他又是独生子,我公公婆婆知道了这件事后,在家里哭了好些天,然后命令我必须生个孩子出来,绝不能让他们家绝后。”
“这是他的问题,又不是你的问题,你怎么生?”景怀南匪夷所思地皱眉。
“我……”接下来的话,便有些难以启齿。
在景怀南的再三追问之下,白凝方才含蓄地说了句:“你今天早上看见的那个男人,是我老公的……亲堂哥。”
“什么?”景怀南一时没有听懂。
“就是……”白凝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难堪地扭过脸,“就是……请亲戚帮帮忙……把他们家的血脉……流传下来……”
帮忙……
景怀南明白了她的意思,却有些不敢相信。
说白了,就是借种。
前几十年,倒是听说过这样的事,可多数发生在蒙昧不开化的穷乡僻壤。
因着丈夫身体不行,小媳妇怀不上孩子,便挑夜半三更的时候,去荒郊野外,和那里等待着的闲汉野合,连续去个十来天,有运气好的便能成功受孕。因着黑灯瞎火,经手过的人又多,根本分不出哪个才是孩子的爹,这样也能杜绝后续牵扯。
更有甚者,秉承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封建想法,会请亲兄弟、本家亲戚乃至公爹帮忙,如此在绵延子嗣的同时,又不会扰乱血缘传承,堪称“皆大欢喜”。
可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能发生这样的事!
“你……”景怀南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到最后终究把责问的话转换成了温和的语气,“你有拒绝的权利,并不是必须要妥协,夫妻感情固然重要,但你毕竟不是个物件,更不是一件生育工具,怎么能让人这样欺负?”
“我没有办法拒绝……”白凝抽抽红通通的鼻子,只觉这场大戏真是耗时漫长又费心费力,却也激发出她浓重的胜负欲,“景医生,我真的没有别的选择……”
景怀南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柔声问:“为什么没有别的选择?你老公知道这回事么?你有没有跟他好好沟通,告诉他你不愿意?”
白凝擦擦眼泪,心灰意冷道:“他知道的,他什么也没说。”
“那你……”景怀南知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道理,却没办法说服自己对这个柔弱少妇的可怜遭遇无动于衷,“你可以试着强势一些,告诉他你的底线,明确拒绝这种不公平不公正的事情……”
白凝的泪水又涌出来,摇了摇头:“现在木已成舟,再说什么都晚了……而且……景医生不知道我家的情况,我没有底气跟他说这种话的……几年之前,我爸爸投资失败,欠了别人一大笔钱,差点被逼到跳楼,是我婆家出钱帮我们解的围,当时谈的条件就是……让我嫁给我老公……所以,不管他们提出怎样过分的要求,我都无法反抗……”
似是感觉到无边的寒冷,她环抱住自己的肩膀,如同无处可栖的幼兽:“他不让我工作,我每天除了做家务,很少出门,也没有什么可以交心的朋友,今天景医生能耐下心来听我说这么多,我已经很开心很知足了……”
景怀南无言以对,良久,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你……要一直这样吗?”他无法想象,一个端庄守礼的女人,是如何忍辱负重,在那个凶悍粗鲁的男人身下辗转承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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