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晃,便是十多天。
夕颜被软禁在晨夕阁,每天过得浑浑噩噩。她精神很差,好在人总算清醒了过来。自那晚以后,她再也没有开口问过春雪一句。别人也都心照不宣。可谋害王爷嫡子会遭到什么样的惩罚,她却比谁都清楚。夕颜的话很少,人也特别容易倦怠。常常无意识就会睡着,又会在噩梦中惊醒。每每反复,人又愈加困顿萎靡,消瘦憔悴。哪怕除夕,也是懒在床上度过。
服侍她的下人陆陆续续地回来,可是谁也不敢多嘴。大家都知道,如今的晨夕阁已非从前,那些的恩宠荣耀也成过眼云烟。有门路的,都在想方设法从这里出去,没门路的,就整天提心吊胆,连差事都无心去做。采棋采书倒还跟往常一样尽心地照料着夕颜,似乎再多的闲话也不会影响她们的心情。夏霜也在一夜之间长大,不像从前那般叽叽喳喳,沉稳安静了许多。
夕颜很怕回忆起那晚发生的事,可宁若尖锐的惨叫声,仿佛时时在她耳边萦绕。夕颜心里怨恨,可又不知该怨恨谁。她怪春雪擅作主张害了宁若,可春雪做的一切何尝不是为了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春雪存了那样的心思?夕颜强迫自己去回想,去面对,可是每到这时就会头痛欲裂,心也疼得喘不过气来。她甚至惊恐地发现,从前的许多事她已经记不太清。不只这样,就连这十几天,她也常搞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或是没做什么。她每天恍惚度日,黎轩成了她唯一的念想。
可他始终不曾出现。
一天,两天,三天……她越来越恐惧,又常做些稀奇古怪的梦,有时黎轩温柔含笑,在她耳边说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有时又梦到他面目狰狞,双手掐住她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来。每次醒来夕颜的意识都一片模糊,分不清楚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结合着自己近日的反常,她不禁绝望地想,或许那日/他跟自己说的那些好听的情话,在额娘面前护着自己的种种行为,其实都是她凭空想象出来的。
从前她常常渴望能为他所钟爱,每每被人欺辱责罚,也总盼着他能从天而降,护她周全。是不是因为这样,久而久之心里便有了魔性,便会不自觉地幻想出些事来?
她心里越是害怕,就盼着黎轩能来看看她,让她可以亲口问个清楚:他对她的感情到底是她自己的臆想,还是确有其事。她已到这般田地,早没什么可再顾忌,若一切都是真的,他爱她信她,便是要她即刻为宁若的孩子偿命,她也绝无二话。可若都是她想出来的呢……
她不敢想……
若是那样,她想她会发疯。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可是,他还是没来。
每日回了家,他必守在宁若身边,寸步不离。
虽是新年,瑞亲王府却是一片惨淡。福晋因不小心摔倒小产的事如今已经传遍。众人皆知黎轩子嗣艰难,如今好不容易妻子有孕,又这般阴差阳错没了,心情悲痛自然可见一斑。皇上也甚是体恤,除了每年这时必有的一些封赏,又额外赐了好些珍贵药材并让太医院的几位在妇产方面颇为权威的太医前来为宁若诊治。太医为宁若看诊的当天,黎轩被特召进宫里,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他回府时脸色竟比前些日子更加憔悴阴沉,没像往常一样去看宁若,却一反常态直接去了额娘房里。黎轩在里面待了许久,门外候着的下人隐约听到争执声和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直到王爷沉着脸出来,才听到老福晋在身后叹了一声,“冤孽!”
黎轩脚步一滞,还是决绝地走了。
这些天,母子二人的争吵,也不是第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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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封门。
夏霜气冲冲地提着食篮从厨房回来。
“厨房那帮人着实可恶!”她“砰”地一声把食篮重重地放在桌上,采棋采书不禁吓了一跳。
采棋朝采书努努嘴,对方心领神会,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里间的房门关上——其实关不关都一样,夕颜半分都没有留意外面的动静,只捧了本书呆坐着。
采书无声地叹了口气,退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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