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哥看久了好像也没刚出生那么丑了……
大阿哥睁开眼了,眼睛又大又亮,可漂亮了……
大阿哥拽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拽哭了……
她只是默默听着,淡淡笑着,然后在心里把她们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反复的回味。她让她们取回来一件他穿过的衣裳,收在枕头底下,夜深人静的时候便拿出来反复地瞧。小小的衣服上还有婴儿特有的淡淡奶香,甜甜软软,却只是让她的心被刺得生疼。有好多次,她真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偷偷把他带走。天涯海角,总有他们母子栖身之所。他们可以找个安静的村落隐姓埋名,她会洗衣做饭,也会缝缝补补,总能养家糊口,也一定会照顾好他。可是……然后呢?等这孩子长大,他能做些什么?挑水砍柴,犁地耕田,还是打渔放牧……一颗稍稍有些温度的心骤然又跌落至谷底,长夜漫漫,陪伴她的,也只有泪水与绝望。
夕颜的身心备受摧残,情绪一再反复,虽是天天都在进补,却还是不能控制地瘦了下来。云嬷嬷心疼得冲她第一次发了火:旁人坐月子都是越来越丰腴,偏她却瘦得没个人样,好像受了亏待似的。她感激这个面冷心热的老人,也保证自己会乖乖吃饭喝药,身体却仍不见好。
林太医时常过来诊脉,对她的状况也很焦虑。有次更是直接忧心忡忡道,她生产时耗损太大,以后务必得仔细养着,心情也要好好调理,不能大悲大喜,不能忧思劳虑,不然将来再要受孕只会异常艰难。这话一出口,大约他自己也意识到失言,颇有些局促不安。倒是夕颜神色如常,只是淡淡笑笑。医者父母心,他也只是就事论事,她并不在意。只是她的身体还适不适合再孕育孩子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王爷休掉的女人,本来就不会有人再要。何况她也并无再嫁的打算。
除了林太医,这些日子还有一位王太医也常被请来给她看诊,云嬷嬷说这位王大人最擅长妇人产后恢复,尤其拿手的就是调理她这种“越养越弱”的病患。夕颜听过便也没当回事。
其实这位王太医的确有所专长,只是专攻的却不是云嬷嬷说的什么产后调理,而是夕颜现下急需医治的情志内伤。从前林太医因为顾及夕颜怀着身子,用药都选药性最温和的,虽缓得了一时,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如今孩子生出来了,夕颜的病却似乎有加重的趋势,他于是又特意引荐了这位王太医。王太医医术精湛,人也较豁达老练,他每每给夕颜诊脉,都会跟她闲聊几句,夕颜有一搭没一搭回着,也并不上心。只是他开的药方却让她很是郁结,她心里本就觉得苦得不行,喝了他的药更是苦上加苦,却也无计可施。
就这样又内外煎熬了十五六日,夕颜的体力总算是慢慢地恢复了些,人也不若先前那般时常恍惚。
所以,她也该离开了。
她料到夏霜知道这消息,定会闹着要跟她走,于是一早就让云嬷嬷帮忙把她支出去买胭脂水米分。夕颜简单收拾了包袱,主仆几人又忍不住痛哭了一场。不论心里再怎么舍不得,大家心里都很明白,如今已经到了不得不分别的时候。
待她安排好了一切,接下来,便是去跟老福晋辞行。
晨夕阁离老福晋的住处不远。只消一炷香的功夫,她已经到了静思堂。大约没人想到她此时会出现在这里,下人们多少都有些意外,那些年纪大的嬷嬷丫鬟们倒是还好,心下虽觉得诧异,脸上却未表现分毫,只是淡淡地跟她行礼,几个小丫头见着她却都忍不住多看几眼,眼神里明显带着一丝玩味与鄙夷。
夕颜在院中立了一会,忽然听到不远处隐隐有婴儿的啼哭声,她的心好像被狠狠撞了一下,腿不听使唤地就要朝那传出声音的屋子走去。
正在这时,老福晋身边的采琴从佛堂出来,毕恭毕敬道,“格格,老福晋请您进去。”
夕颜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做什么,眼眶一红,忙低下头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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