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强他们领着一队小孩子们先坐车去吃饭,客厅里就剩下钟继鹏冯玉姜,跟传秀夫妻俩了。 冯玉姜从进了屋,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传秀,这孩子,看着气色不错,她本来皮肤就细细白白,素白的一张脸如今多了红润,更光彩了。
“妈,这几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传秀也一直看着冯玉姜,当初她离家时那个土气、低微的农妇,如今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九年的光阴似乎根本就没在冯玉姜身上停留,反而更有气质,更有光彩了,传秀就望着冯玉姜笑得甜到了心里。
“我一直还担心,家里头负担太重,根本不敢想家里的日子能过得这样兴旺。邻居婶子跟我说,我都不敢相信。”
“人呐,老天饿不死瞎鹰,这年头只要你勤快肯干,总能过得好起来。”冯玉姜也笑,心满意足地看着传秀在她眼前,“别说咱家了,传秀,这些年,你跟东子是怎么过来的人生地不熟,吃了不少苦吧”
“没啥,妈,刚出去时没着落,往后也还算顺当。”传秀就跟冯玉姜讲起这些年的经历。陈东带着怀孕不足三月的传秀,跟着几个熟识的矿工一路往西,来到山西落了脚,也是吃了不少的苦。
“东子他处处护着我,吃苦的是他。我怀着思思,老长时间都水土不服,身体总是不太好。东子他也没叫我吃苦犯难过。那时候他刚过去,开始是帮人代工,不代工就去给私人托管的小煤窑里干,苦不说,整天拿着命干活,他也不叫我出去找活干。去了半年之后碰上大煤矿招工,煤矿的活太累报名的人不多,东子他总算被招上了。”
想起来那段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日子,传秀忍不住抬眼去望陈东。陈东也正在看她,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浅浅地划过那些苦涩的记忆。那时候传秀怀孕,陈东总担心她吃不好营养跟不上,大夏天光着膀子晒脱了皮,就一件破了的褂子,到底也没舍得买一件新的,牙攒肚挪地省下钱来给传秀增加营养,叫她吃上果蔬,攒钱留着给传秀生孩子坐月子。
陈思生下来,也没有婆婆、妈妈能给她伺候月子,陈东一边上工干活,一边伺候大人孩子,烧水弄饭洗尿布,他一个年轻男人全包了。思思小时候容易受惊哭闹,陈东怕传秀夜里睡不好落下病根,他白天夜里的不敢睡熟,一听到孩子哭声就赶紧爬起来抱着孩子哄。
“思思满了月,我倒是白白胖胖,他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眶都黑黑的凹下去了……”传秀说着,笑微微的,却笑出了泪花。陈东不愿她想起那些苦日子,安慰地把手放在传秀后背上,笑着说:
“哪有那么严重都过去了,往后就顺多了。”
陈东进了大煤矿,那时候不像如今,那时候煤矿的安全管得好些,没有那么频繁的事故,陈东虽说吃苦受累,总算是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养得起老婆孩子了。他又年轻肯干,读过几年书有点文化,人品也实在,渐渐地就被推出来做了采煤队长,两年前已经当上了副矿长了。
思思会走路好带以后,陈东看着周边煤矿多,攒钱给传秀开了个劳保用品店,虽说不能挣大钱,倒也能给小家庭增加一笔收入。
冯玉姜听得光想掉眼泪,她眨开酸酸的眼睛,对陈东说:“东子,传秀跟着你,我这当妈的也放心了。”
陈东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安静地带着微笑,看着那母女俩说这说那。传秀是有多心善又体贴,跟着穷得叮当响的他,一去千里,吃苦受累都没一句怨,他怎么能不疼她爱她
好女人不多,遇上了,拿命疼!
当然,这个话,陈东不会挂在嘴上,甚至都没跟传秀去说,他只会在心里跟自己说。
“妈,不说我了。你如今是做着好几样生意,不累吗我看你那个庄园,摊子铺的那老大的,我看着心里真高兴。加上饭店啥的,你可不能光顾着忙了,自己顾惜自己。”
“也没啥。”冯玉姜说,“庄园都有人在那儿管着,饭店、铺子都有人管着,全指望我一个人,我可没那个本事。忙就忙点,反正啊,家里日子过的下去,你姊妹兄弟的够吃够用,我忙点也高兴啊。”
娘俩说着都笑。传秀犹豫了一下,看看陈东,还是问道:“妈,我就这么一走了之,吴家那边……”
“没啥事,他能怎么着本来就是他吴家做事不厚道。”冯玉姜愤愤地说,“那时候人也憨,心眼儿不够用的,顾忌这顾忌那,现在回头想想,到底有什么好顾忌的”
“我们这番回来,也不知道外头会怎么说,要不是怕给家里带来啥风风语的,怕吴家四处败坏,我们也不会到现在不回来……”
“不用管他,如今不同以往了,你弟弟妹妹都大了出息了,你爸也能想明白了,咱家哪还是谁想欺负就欺负的再说如今老百姓的脑子也不再那样僵了,吴家那点事,左右是他自家不对。”冯玉姜听出了传秀的担忧,便安慰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吴家早过的下势了。咱们家,如今叫他来他都不敢来。”钟继鹏一直坐在旁边听那娘俩说话,这会子开腔说了一句。“人哪,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吴家自己也不长进,儿子不叫人,闺女不着调,如今真是落魄了。这人啊,就算你混得再好,儿女一不争气,就全都白瞎。不说他也罢。”
“不说这个。”冯玉姜拍着传秀的手,说:“你一家,这趟回来就不走了吧赶上你弟娶媳妇,咱一家子总算圆圆满满的了。”
“妈,我们回来定居的话,可能还得等一等。”陈东接过话来说,“现在煤矿都开始托管给私人,我跟传秀商量过了,觉着这事能行,半年前我们大着胆子,拿到了一个中型煤矿的开采权,如今在那边也算有了分产业,一时半会怕不能搬回来。”
陈东说到这,赶紧保证:“不过你放心,往后逢年过节,我一定带她娘几个多回来。”
“托管煤矿”冯玉姜惊讶,“东子,你这是要当煤老板啊!”
陈东笑。“早几年,我们刚过去的时候就有集体产权的煤矿托管给私人,那时候还算是摸石头过河,如今看着,这个事能干。有机会,我还敢再吃下几个矿。”
“当然能干,只要政策许可,煤矿的事绝对能干。”冯玉姜一下子高兴了,这个事,能财啊,起码往后二十年都能好好做下去。上辈子她就算是个没见识的农妇,然而那山西煤老板到底有多阔气,她也是听说过的。大灾大难,有的煤老板一捐就是几千万的款子,电视里都宣传呢。
所以说这人呐,时也运也,时运来了,你挡都挡不住。
“东子,这个事能干,就是你千万注意,宁肯少挣点,也不能拿人命不当回事,求个稳妥,千万不能大意出了事。”
陈东笑笑说:“妈,你放心,我是在矿井里走出来的,我心里知道轻重。就算多点投资,也得保证工人安全放心干活。你也说能干,那我就放开手脚干了。”
“放开手脚干!”冯玉姜高兴,“资金不够,妈给你们支援。”
陈东跟传秀相视一笑,传秀说:“妈,你如今真不一样了,怪不得听庄园的姜嫂子,还有传军大哥提起你,就佩服得不行。我跟东子这趟回来,原本还带了几万块钱回来,打算着贴补家里,给家里盖房子啥的。现在一看,反倒是你要贴补我们了!”
冯玉姜乐得就笑。只要日子都好过了,谁贴补谁,又有什么关系!
说着话,孙军咚咚咚跑着进了屋子,笑嘻嘻地说:“姑,姑父,大姐,大姐夫,我接你们吃饭去,咱们不快点,人家那几个小的都先吃上了。”
钟继鹏一听,吩咐冯玉姜:“赶紧走,我这早就饿了。”
一家人说着笑着,出门坐车去吃饭。
吃过饭回来,一家人围坐说话,一边大人小孩齐动手,给钟传强包喜糖。那时候还没见有卖包装好的小包喜糖的,冯玉姜买了大袋的糖果,自家动手拿描金的红纸包成小包。
算算传强这婚礼人可不老少,小孩子包得慢,冯玉姜叫每包放十九颗糖,寓意一生长久,陈晋人小,居然也能数清十九颗糖,跟小五趴在一起数,数着数着,小五开始挑着喜欢的开吃,顺便大方地往外甥嘴里塞,俩小子只顾着吃,就忘了包了。大人也不去管他,本来就是叫他吃的。
反倒是陈思,一直在那认认真真地数糖,小手包不好,她就数好了给传慧包。传慧腾出手捡了个软糖,剥开了塞到陈思嘴里,陈思也只是安静地笑笑,吃着糖还在认真数糖。
“传秀,我怎么看陈思跟陈晋,都像个小
大人似的比一般的小孩要稳重,耐得住性子。你们是不是平常对孩子也太严厉了”
冯玉姜这么一问,传秀就有点黯然。“都是东子。早头时候他下矿井,还在偷采的私人小矿里干过,总是怕自己出个啥事的,对孩子从小就严,当着大人来训,就怕自己出了啥事孩子不长进,怕孩子太娇气,留下我一个女人没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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