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冰凉。
一道倩影在小榻上裹着厚棉被越缩越紧,明明已是春日,即算夜雨来潮也并不比那时在雪村的严寒凛冽多少,四周的被角从压实再到紧滚地包在身上,被褥内依旧冰冷一片,甚至连仅剩的余温都被周围的冰壁丝丝缕缕地掠夺干净,她像是一座缓慢开始融化的冰雕一样,从内里透出森凉的冷意。
树精惯来皮厚,除却少数三两本身脆纸似的桉树之外,雩岑原身为柳,自然继承了这个特点。
再加上她本就自记事起便呆在四季如春的昆仑,而后上界温度也相对温和,就算是那时前去终年积雪的沧浪,好歹为植仙,就算是面对严寒尚也不得其温,自然大大咧咧得很,之后在寒漠,身着单衣也并无感受到什么渗骨的凉意——
冷…好冷。
迷迷糊糊的,四肢都仿佛万全冻实了去,关节僵得吓人,甚至连蜷缩的双腿都难以感觉它的存在,厚厚的被褥已严严实实捂到密不透风,可雩岑还是忍不住呼出一口口凉气小幅度地轻颤起来。
冷,或许会令脑子清醒,可如今在她的体感下,却好似往无穷深渊层层坠入。
不知为何,脑子明明是迷糊的,却在不断反复播放,韩灵那时所对她说的话。
“你是…阿郁也是,神会死…?当真都是个笑话,一个个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可末了…赴汤蹈火而死的,却都不是你们……”
“虚伪…当真是虚伪。”
“……当初的情,我今日且当还你。”
“明明…明明当时……”
“不可能…不可能……”
“…………”
阿郁…阿郁…那会是谁?…三皇子零郁…?可在零随的口中,他明明便是已经死去的神…还有神荼与韩灵的关系……情…又是什么情…
小姑娘再次裹紧了被褥,将头深深的埋进,思绪复杂地不想再去细究。
她好像陷入了一张巨大的网,可她究竟是其上扑食的蜘蛛…还是那不慎撞网的昆虫……
或是,如今的她,还需要去追寻这些谜团吗。
以点到线,再到一方左右逃不开的巨笼,从暮汜、英招、濯黎,再到那时不明不白说出那番话的白泽,还是玄拓、韩灵…以至如今的零随,似乎每个人都知道些什么,却没有人可以抓住这卷纷乱毛线的始端。
神荼、神荼…?
雩岑突而觉得,她只是一个借用他人过往关系与情意的孤魂罢了。
没有神荼,她甚至…什么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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