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海娘自请告辞后便回了西苑,先前睡了约莫一个时辰虽仍是觉着困乏,可如今出了这么一番变故自是睡意全无。瞅了眼外头天色,薛海娘猜度着现下是几时,稍稍梳洗一番,换上得体的服饰便往御膳房去取了膳食。
取过膳食送入主殿,算是她与北辰旭方才不欢而散后头一回照面,然,二人相似的缄默与骄傲并未容许他二人有攀谈机会。
薛海娘不曾想,西苑将又一次迎来不速之客。
薛海娘粗略用过晚膳正欲取来话本打发闲暇辰光,却未料一入内室便瞧见一袭湛蓝青布长衫的林焱歪着头,椅在她正打算日后用来小憩的长塌上。
薛海娘微抿着唇,艳若桃李般的玉容此刻却泛着春寒料峭的凛寒,她自知林焱身份并不低微,绝非寻常侍人,是以他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屋阁也并不叫她过分意外。
令她难以承受的是,自己对这一切到来的束手无策。
如若今儿藏匿在她屋阁等候之人并非林焱,而是企图行不轨之事,她全无还手之力……
林焱见薛海娘神色面若冷霜,随即收敛玩世不恭之态,“薛海娘,南朝尚书嫡女,却自幼不得其父宠爱,一年前奉旨入宫选秀,殿前落选,幸得梁美人眷顾纳入重华殿为婢,一日前,你自请入轩阁侍奉,你可知自质子阁失火后多少人视殿下如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怎的你倒是巴巴地往前送?”
薛海娘敛去面上霜寒,莞尔笑道:“我既非肤浅之人,自是不会行肤浅之事。”
林焱嗤笑哼道:“我家殿下如今虽是虎落平阳,一朝失势,可他体内高贵的血统却是不可转圜的事实,绝非你区区南朝尚书之女可以肖想……”
薛海娘闻言,非但不怒,艳若桃李般的玉容反倒生出几分戏谑之意,“依你之言,莫非是觉得你家殿下与平阳公主乃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林焱蓦地正色,醇厚低沉的声喉好似年代久远的酒酿,醇厚而富有磁性,“薛海娘,我今日之言许是不中听,可字字肺腑,你与殿下云泥之别,与殿下携手之人即便不是平阳公主,也只会是王侯将相嫡亲。”
薛海娘眸间暗芒微闪,先前一番揣测而今已成事实,林焱与北辰旭早已谋划着重返北朝殿堂,重登那帝子之位。
无意再与林焱平白废了唇舌,薛海娘索然无趣地扫去肩上貂绒披风上不知何时沾染的殷红花瓣,觑了眼林焱道:“若你欢喜我这屋子你留下便是,反正我瞧着这轩阁如此宽敞也不像是缺住处之人,我换个地儿拾掇一番便是。”道罢,也不瞧那丰神俊逸公子面上错愕的神情,转身正欲迈步时又回首狡黠一笑,妖冶明眸顾盼生辉,“我如今算是晓得,林公子何以行过冠礼却仍是孑然一身……”
原是不具任何攻击力,可对上薛海娘似惋惜、似讥嘲、似狡黠的神色,林焱一时间只觉得羞愤难当,也顾不得君子气量,脱口便道:“原是我多虑,莫说我家殿下,要我说,这天下间又有几个出色男儿会瞧上你这等涵养全无、不知羞臊的女子。”
不知是否是相距太远一时眼花,林焱好似瞧见那原是自信昂扬的倩影蓦地一滞,稍纵即逝。
昼夜交迭,日复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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