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北过来,去沐府南边的正门,要经过一条有点阴森的街道。道路两侧的院子里都种着老榕树,树冠如伞,把天空都遮了。人走过这条街,就好像穿过一个洞子,明明比较宽敞的道路,也觉得有点窄了。
敲开沐府大门旁边的角门,耿浩报上名,被门子引到一间倒罩房候着。然后许久都没人理他。
等了估摸一炷香工夫,沐府的沐管家才过来。
耿浩起身作礼道:“我听说表叔有恙,又得到老参一株,便前来探望表叔,还清沐管家通报一声。”耿浩说罢,打开了木匣子。
那官家只看了一眼,便道:“耿公子莫要如此气,侯爷的病不能服老参,公子一番心意,咱们心领了,不敢收哩。”
耿浩眉头一皱:“沐管家是嫌在下礼薄么?”
“哎哟,哪敢哪敢!”官家忙摆手道,“只因侯爷的病不能探视,郎中说怕染给别人。不能让耿公子见侯爷,您这礼也就不敢收啊。”
耿浩道:“本月我来第三次了,只求见表叔一面。”
官家苦着脸道:“真不能见,要不耿公子先在家等旬日?等侯爷病愈了,侯府定派人去请公子。”
耿浩想了想,道:“那我想见见姑婆。” 官家听罢沉吟片刻,点头道:“公子稍候,小的去禀报老夫人。”
耿浩点点头。
见侯府老夫人的要求,总算得到了准予。老夫人是沐晟的亲娘,却也是长兴侯耿炳文的亲妹妹,对耿家人还是有情分的。
耿浩见到姑婆,见姑婆虽然头发花白、却脸色红润,气色很好的样子。他立刻就上前磕头问好。
“好,好了!浩儿快起来。”老夫人扶起耿浩,马上就亲切地问道,“你爹娘的身子骨还好罢?”
耿浩忙道:“托姑婆的福,家父还能下地干活。”
他说这句话意思是过得不好、还要带着府上的奴仆亲自种地,不料老夫人竟然一脸欣慰道:“那就好,好。我叫你表叔拨了庄园、田地、还有一些耕牛丁户,就是想你们在云南能落脚生根,好好在这边过日子。像你几个伯父……唉!”
耿浩道:“姑婆,晚辈听家父说,伯伯们还在京师做官哩?”
老夫人微微点头,露出十分勉强的微笑。
耿浩的脸忽然有点红,终于开口道:“晚辈从小就与表妹订了亲,如今晚辈来云南了、离得近,不知此事……”
老夫人立刻笑骂着打断了耿浩的话,手背上已有几点老年斑的手、打在耿浩的手心上,“你这孩儿!这种事当然要你爹娘和你表叔商量呀,你怎能自个跑来说,别招惹下人们笑话!”
姑婆似乎打了个太极,可耿浩愣是说不出理来……现在耿家人连西平侯的面都见不到,怎么商量?而且,耿浩的爹娘有一次竟然说,别提那事了!
耿浩不是没有办法、才自己跑来说吗?
于是耿浩径直说道:“家父随口说过不提那件事,但晚辈觉得不妥。儿时表妹在京师,与晚辈青梅竹马,晚辈实在放不下;况早有婚约,咱们耿家怎能不认?”
老夫人听到后半句,脸色有点难看,语重心长地说道:“浩儿,父母在、怎能不听父母的话?你在云南只要安心耕读,长大了再说。”
耿浩心中不服,明明是沐家看耿家势衰、想悔婚,现在竟然要栽到耿家头上?
耿浩强忍住心里的不平,伸手摸了摸鼻子,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抱拳道:“遵命,晚辈听姑婆教诲,必定要有一番作为,光耀耿家门楣!”
老夫人脸上皱纹很多了,眼睛却很明亮,目光在耿浩脸上停留了一阵,微微叹息道:“浩儿,姑婆老了,姑婆只想看你们这些小辈,都安安稳稳的,无病无痛无灾无难。”
她说罢便杵着雕龙紫木杖要站起来,旁边的丫鬟们急忙扶住。老夫人道:“姑婆现在说久了话,就要闭一会儿眼睛养神。”
耿浩只得躬身道:“姑婆要保重身体,晚辈便不打搅了。”
老夫人回头道:“叫沐管家给你准备午膳,吃了饭再走罢。”
“晚辈就不吃饭了,改日再来看望姑婆。”耿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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