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二日下午,平乐府的山间依旧吹着西北风,太阳在云层里时隐时现。
位于西边丘陵地带的大片吴高军的人马,正在缓慢地后撤。两军从昨天就进入了对峙状态,却只在汉王军前卫那边、发生了一阵规模不大的激战;而眼下敌军主力又开始后退了。
朱高煦身边的几个部将,立刻争先恐后地请命追击敌军!
但朱高煦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说道:“这次的景况,与之前追击薛禄军的形势相比,截然不同。此地的地形起伏不定,不利于大军展开快速推进;吴高也没有把大军主力聚集到一块儿。况敌军未经失败,士气战力未损,若是咱们急着追击,必定会遭敌军主力反击。”
吴高军的兵力,人数远远超过朱高煦的人马;汉王军下山便会失去地利,大战的胜算并不大。
而敌军这种有序缓慢的撤退,朱高煦若以部分兵力追击是没有效果的。
吴高在反击时,极可能凭借优势兵力进行迂回包抄;到那时候汉王军只好去援救前锋,战役规模便会不断扩大,最后演变成决战!
朱高煦无法控制近六万人大军的所有事,他只能观察到大概的情况。可是迄今为止,他尚未看到任何能占便宜的因素;整个战役也缺少一种让他产生信心的诱因。
如同攻陷成都城那次,蜀王府的护卫大将万权,便是让朱高煦产生信心的诱因;他至少看到了获胜的可能性……
视线内大片敌军正在缓缓远离,汉王军各部仍按兵不动,大伙儿便渐渐有点松懈了。周围的武将们议论纷纷,四下里说话的“嗡嗡嗡”响声也愈发明显。
朱高煦头上的铁帽帽檐往下压着,以遮挡从云层里出来的刺眼阳光。他坐在马背上没再吭声,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先想到的,是乐川水上正在架设的那道浮桥。
要在半天时间之内、劝服陈知府拒绝架桥,朱高煦一时间却找不到行之有效的法子。因为那个知府派人来致歉,显然还没到投降的程度,否则为何连印信也没有?陈知府只是担心官军大军会撤走,所以才临时想留条后路而已。
即便知府陈用晟投降了汉王军,吴高还是有办法西渡乐川水。那条河太窄了,渡口所在的水面更窄,实在不是能阻挡大军的屏障,渡河无非是时间问题……
平乐府城北的乐川水渡口,由几段很窄的水面组成。只要有足够的船和木板,架桥很快。
朱高煦估摸着,如果陈用晟不敢在官军大军的监视下违抗军令,那浮桥在今天之内就能架好。吴高军便很可能连夜西渡乐川水。
若欲趁机攻打吴高,汉王军只能夜袭。大规模夜袭无疑相当冒险,何况是对付吴高这种人。
以朱高煦与吴高多次交手的经验,觉得此人有时候会怠误战机,但从没有出现过大的疏忽和纰漏。如今两军近在咫尺,吴高必定会想尽办法防备的。
一时间,朱高煦有种无从下口的感觉,就像啃一只核桃。不过还是因为他的兵力太少了,否则眼前就可以趁势追击,径直在西边那片丘陵地上决出胜负。
朱高煦忽然开口道:“还得用水泡一泡,才有办法下口。”
诸将停止了议论,纷纷侧目疑惑不解地望着他。
朱高煦回顾左右道:“要想办法先削弱吴高军,然后才能击破。”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道,“传令各部,就地在山上扎营。今日大伙儿歇了,以好养精蓄锐!”
因为朱高煦亲自带兵打仗,几乎还没败过,所以军令很少被人质疑。众将纷纷应允。
朱高煦的目光投向赵平,说道:“赵副将军麾下的人马在北坡;此后大军将向北行军,你的人马便是前锋了。你带着前锋和辎重队从山上往北边下去、再往西走,那里还有一处乐川水的窄水处;你们在那地方架舟桥,明晨五更之前,务必架好!”
赵平抱拳道:“末将得令!”
朱高煦想了一会儿,又回顾左右说道:“广西各地官府,之前都奉了伪帝的诏命;那吴高的军需补给、必定主要依靠各府县城池。上午平乐城的陈知府派人来,透露了给吴高准备军粮的消息,于是我猜测敌军可能有点缺粮了。
往北走是阳朔县城,吴高应该是想先到阳朔县城,不仅能得到一些军需补给,还能依靠隘口反击追兵。
所以咱们要作势抢先抵达阳朔县!吴高心里有数,只要咱们先一步占据县城,便能切断敌军的一次中途补给,并占据有利地势、凭借城池对吴高大军的侧后翼进行袭扰攻击。
而我军目前的位置,离阳朔县稍近;吴高若发现咱们的行军目标,只能加速行军。加上今晚他们极可能趁夜渡河,敌军将士连夜劳累疲惫,若再强行行军,体力士气都会受到很大削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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