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嗯”了一声,在她身边缓缓坐下,向着火炉伸出双手,边取暖边道:“晚上可真冷!”
凯瑟琳沙哑着嗓子呵呵笑了两声,望着炉火,轻声笑问道:“你是来送我上路的吗?”
那语气就像在问:你要不要吃一块松饼。可是分明是如此肃杀的内容。
我搓了搓手,望着这位实际上统治法国几十年的老人。她已经七十岁了,苍老、衰弱,身体似乎不大好。但是面色相当平静,镇定。
“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些情况。”我微笑着道,就像邻家后生在跟长者聊天。
“哦!什么情况?”凯瑟琳饶有兴致的问道。
“嗯,不太好的情况。你的弟弟,美第奇家族这一代唯一的男丁,他开设的银行涉及洗钱、资敌,已经开始被调查了。”我轻声道。
“是吗?谁下的命令?”凯瑟琳面不改色。
“是地方官报的案,亨利陛下已经签发了手令,从严查处。”我将身体往软榻里靠了靠,微笑着道:“当然,是这个亨利。”
凯瑟琳咂了咂嘴,满是嘲讽的道:“当然是这个亨利,原来的亨利可不会这样冤枉他的舅舅。”
说完,她又十分轻松的问道:“你们准备让他怎么样?罚金?关门大吉?”
我笑而不语。
凯瑟琳终于皱了皱眉头,低声道:“就算是有不清楚的账目,也罪不至死吧!”
我笑着点燃了一根烟——手下按我说的,拿薄薄的玉米饼卷着烟草制成的香烟,健康一些,就是抽着费劲儿,同时笑问道:“你不介意吧?”
凯瑟琳用眼神盯了我一下,示意我回答她的问题。
我吐出一个烟圈儿,望着天花板道:“那是法官的事,我可说不准。”其实我倒不是喜欢抽烟,单纯是个念想罢了。
凯瑟琳顿时不做声了,她知道我不会说什么结论性的话语,问也是白问。
“对了,还有一件事,凯瑟琳太后。”我放下烟,再次开口道:“您的侄子、外甥,还有几个亲戚,因为拥有远远多于限额的私兵,被怀疑有谋反嫌疑。所以……”
我耸了耸肩道:“他们也在被审查之中。”
“谋反!?”凯瑟琳不由的有些恼怒。她的亲戚有些骄横,这个她是知道的,按照拥有超过规制的私兵也是实情。
这个事说白了可大可小,怎么判决都不为过。于是她盯着我问道:“怎么,你们还打算斩尽杀绝不成?”
我笑着摆了摆手道:“不!不!这比起您对付戴安娜,还有那些新教徒的手段而言,真的什么都不算。我们也需要向您学习!您不会忘了圣*巴托*洛缪之夜吧!”
凯瑟琳再次沉默了,良久都不说话。
我再次点上一根烟,很随意的道:“吉斯公爵亨利已经被抄家了,他的罪名是谋反!那几个刺杀了您儿子的杀手交代的。”
凯瑟琳瞪向了我,眼中满是怒火。我却不以为意的继续说着:“当然,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是一个人能够做到的?所以,与他关系密切的几个人都完了。”
我弹了弹烟灰,灰白的丝絮就那么落在羊绒地毯上,冷笑一声道:“是的,完了。”
凯瑟琳低下了头,她知道,来自纳瓦拉的亨利*德*波庞上台之后,一定会清除自己的党羽,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可是,那几个家族都不是吃素的,怎么这么容易就犯呢?
她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丝怀疑,却听我淡淡的道:“亨利陛下通知了几个家族,要么交出犯人和人质,换取家族的安宁,要么灭族。”
她望向我,我笑着道:“除了色当的老家伙不识趣之外,别人都很明智。所以……明天早上就是他的葬礼。”
凯瑟琳感到一阵背脊发凉!没想到亨利*德*波庞这小子这么狠辣!这不像是他的作风啊?
猛的,她死死盯住我的眼睛,咬着牙道:“是你!”
我淡淡的笑了笑道:“是啊!我是个热心人,愿意帮助朋友排忧解难。”
她死死的瞪着我,而我也毫不避让的瞪着她!
“唉!”凯瑟琳叹了口气,摇头道:“风向变得太快!一代比一代强啊!”
我连忙气道:“您过奖了!其实如果您年轻二十岁,我们是不会选择这个办法的。”
凯瑟琳一愣,我这句话看似在捧她,实际上却是*裸的告诉她,你已经是一个六十九岁的老人了!别折腾了!
历史上,凯瑟琳寿终正寝,享年七十。她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风烛残年,她自己清楚的。
沉思良久,凯瑟琳抬起头来,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玛格丽特是他的妻子,是王后!难道他一点都不顾念感情吗?”
我站起身,向着凯瑟琳行了个礼,微笑着道:“您问了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亨利尊重玛戈,但是他不爱她,他们没有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凯瑟琳昂着头,有些愤怒的道:“可是她毕竟还是王后!”
“也许很快就不是了!”我转身准备离去:“亨利正在考虑离婚的问题。至于之后是体面的分手,还是惨烈的追杀……”
我扭头看向凯瑟琳,说了最后一句话:“那就要看您的态度了!”
说完,我再次行礼,道了声“晚安”,便消失在长长的走廊里。
炉火依旧很旺,但凯瑟琳却觉得很冷,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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