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铿锵地大踏步迈进屋中:“公冶伯伯,百泉大师在哪里呢?”
百泉刚刚吃完饭,捧了一盏茶,却未饮用,闻声放下了茶盏,抬头看去。
门口进来的小姑娘没有戴巾子,头上梳了道髻,插了墨玉簪子。穿着一身胭脂色的圆领长袍,腰间横着最常见的黑色镶嵌玉石革带,脚下是黑色的高腰靴子,干脆利落。
百泉看见她就想起那个转身就跑的背影,咧嘴一笑:“净之小姐,别来无恙?”
沈濯看着他一身邋遢,一张脸也晒得黝黑,偏那一双眼又大又亮,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那日虽然听见了大师的声音,却并未见着大师的样貌,唯有一颗光头亮晶晶的令人印象深刻。只是如今,若在街上遇着,怕是未必认得出来了呢!”
百泉仰头而笑:“净之小姐的风姿倒是一丝未改,身手敏捷,令人叹为观止。”
公冶释含笑看着他二人寒暄打机锋,自己趁机看了儿子一眼。
这个颜色啊……
自己大约会嫌太清浅了,所以康氏从来没敢给孩子做过。
然而,平哥儿白皙,穿这个颜色的确显得活泼得多。
公冶释不动声色地把儿子叫到了身边,低声赞道:“是好看。回去给你姨娘瞧瞧罢。好生仔细穿。”
能被爹爹在穿衣打扮上夸奖,在公冶平这还是头一遭,满面阳光灿烂地刚要点头,又听见了“仔细穿”三个字,不由得悄声反驳:“沈姑姑说,男孩子穿衣服,脏了洗,磨坏了换新的,不让我穿得太仔细。”
公冶释被这一句话说得险些鼻子发酸,稳住心神,慢慢点了点头,微笑道:“沈家姑奶奶说得极是。去玩吧。痛快玩,都没事的。”
小朋友蹦着高儿,一跳一蹿地跑了。
公冶释看着儿子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屋里没了旁人,沈濯邀了百泉和公冶释坐了下来,进入正题:“大师在灵岩寺,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会被扣下关了起来?”
百泉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我到了灵岩寺,也只是暂时歇脚。打算着第二天就去寻翼王。当晚我在寺里闲走,恰遇方丈煮茶,我便去坐了一坐。谁知几杯茶喝下肚,就倒了下去。”
煮茶……
“大师在京时,是不是常常与翼王殿下一起煮茶?”沈濯试图去寻找一些相似之处。
“是。小僧与殿下是茶友。”百泉颔首。
沈濯眯着眼想了一会儿,问:“大师觉得灵岩寺的茶,喝起来熟悉么?”
百泉挑了挑眉:“熟悉?”
眼睛猛地一亮:“那位方丈的煮茶手法,极类京城。我那时诧异,随口说了一句千里之外的陇右,竟还能见着故旧手段……”
故旧手段……
“大师,你大约,让他们误会了一件事。”沈濯的嘴角高高扬起,笑得格外诡异。
“他们以为,我从这个手法里,认出了他们在京城的那个关节。”百泉终于也想明白了。
公冶释紧紧地锁着眉,紧紧地闭着口,一字不发。
因为,他已经想到了,这个关节,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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